,纨绔子弟的乖张之气尽显,“就是杯子不常洗,怕要积垢。”
他话锋陡转,带着毫不掩饰的倨傲“小子虽愚钝,十岁入同文馆,十三岁侥幸摘得武状元,蒙圣恩钦点一等御前带刀侍卫。水师嘛,就一位提督,两位总兵,这庙……怕是容不下我这么大尊佛哟。”
御前带刀侍卫,尤其是一等侍卫官居三品,乃满洲亲贵晋身之阶,起点颇高。
传奇外戚傅恒,福康安父子,乾隆巨贪和珅都有带刀侍卫的履历,御前红人晋升的途径可不是一般人能比。
他以此身份归来,岂能甘心屈就北洋的副职?
给低了,帝后不满;给高了,自身权柄必受掣肘。
李少荃顿觉搬石砸脚,苦心经营的水师被批得体无完肤,内中积弊显然己被对方洞悉。
招揽?谈何容易!不仅颜面扫地,实质利益更可能受损。
气氛凝滞如冰,尴尬蔓延。
恰在此时,聚庆成的掌柜领着一行人鱼贯而入,打破了僵局。
“禀中堂,松竹班的琴韵姑娘到了。”
掌柜身后,袅袅转出一位二八佳人。她身段娇小玲珑,行步如弱柳扶风,眼波流转似秋水含羞,未启朱唇己觉风韵天成。
其声若黄莺出谷,带着糯软的吴音,听得人耳根酥软:“琴韵给中堂,各位老爷请安了,您吉祥万福。”
李少荃如获救兵,立刻将焦点引向林镇东:“今日老夫非主,这位才是贵客。”
他转向林镇东,笑容可掬道“琴韵姑娘乃津门头牌的清倌人,等闲请不来。今日倒巧了,有姑娘的清曲佐酒,方不辜负良辰佳肴。”
“还是中堂会享风雅。”林镇东配合地露出同道中人的笑容,“小子客随主便就是。”
有小厮恭敬奉上烫金名折至林镇东面前,上头印着姑娘的拿手曲目。
“留洋日久,于此道生疏不少,还是请中堂大人定夺。”
林镇东将折子推回,甚是谦逊。
李少荃深谙此中规矩,客不点主不强推,便道“琴韵姑娘深谙昆曲与评弹,尤以西厢记为绝。”
“昆曲听得腻了。”林镇东坦言,“倒是这女子班的评弹……有点意思。”
这倒非虚言,太后爱听戏,他自幼耳濡目染。
而此时苏州评弹多为男性,女子登台弹唱实属罕见新鲜。
“那就评弹小调吧。”李少荃一锤定音。
乐队与闲杂人等随掌柜退出,雅间内只余琴韵姑娘一人。
她怀抱琵琶,落落大方地在软凳上坐定,指尖轻抚,一串清越的琴音如珠玉流泻,瞬间将众人引入烟雨江南之境。
众人循着丝竹声息举杯共饮,婉转的吴歌便如缠绵的流水般响起:
“丝纶阁下……静文章……
钟鼓楼中……刻漏长……”
真假嗓交融的唱腔,行云流水,舒展悠扬,韵味深长,令人沉醉。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众人犹沉浸在江南小桥流水的婉约意境中,半晌才回味过来。
“妙!琴韵姑娘技艺更上一层楼了,当赏!”李少荃抚掌赞道,张佩纶会意,立刻递上一张银庄兑票。
琴韵姑娘款款一礼,声音依旧清甜“谢中堂赏赐。此曲名唤《莺莺拜月》,是班中师傅特意从宫里抄录出来的珍本。奴家一见便爱不释手,今儿是头回献唱,不成气候,教大人们见笑了。”
“宫里的曲子?”李少荃捋须颔首,“词曲清雅,大有江南风致,想必出自名家之手。”
他曾任江苏巡抚,两江总督,对苏昆之道颇有鉴赏,这番评价出自他口,分量极重。
“奴家多番打听,”琴韵眼波流转,带着一丝仰慕,“方知这曲子是京中纳兰聿公子所谱。如此才情,必是位风流潇洒的多情郎君……”
她声音渐低,含羞带怯,“若能得见一面,奴家此生无憾了。”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镇东身上。
“哈哈,纳兰聿?”李少荃朗声大笑,指向林镇东,“姑娘口中的多情郎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啊?!”琴韵先是惊诧万分,转而化为巨大的惊喜,妙目圆睁望向林镇东,俊朗的外表,挺阔的五官,既有男子的阳刚英武,又有世家公子的贵族气质。
“您……您就是纳兰公子?”
“咳,”林镇东略显尴尬,“不过是写着哄姑母开怀的玩意儿,信手涂鸦罢了。”
难怪听着耳熟,竟是自己某次在宫里为了哄太后开心,凭着前世记忆里模糊的旋律词句拼凑的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