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誓,无论外面的世界如何天翻地覆,血雨腥风,他都要竭尽全力,为文君撑起一片晴朗无云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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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要稍稍回溯到那个冬天之前的一个温暖午后。叶羽将军的夫人,一位性情爽朗的贵妇,带着精心挑选的礼物,前来影宗拜访。
大人们在前厅寒暄,孩子们则在后院玩耍。易文君正和叶云、百里东君在花架下看洛青阳练剑。叶夫人看着自家儿子叶云的目光总是追随着粉雕玉琢的易文君,又见两个孩子年纪相仿,玩得极好,心中喜爱,便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对易卜说道:“易宗主,您瞧这两个孩子,投缘得很呢。我家君儿可是常常念叨,将来长大了,定要把文君妹妹娶回家好好疼着。我看啊,不如我们两家就此定下个娃娃亲,亲上加亲,岂不美事一桩?” 她的话语带着长辈的慈爱和打趣,在融洽的气氛中说出。
易卜脸上的笑容却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凝重。
他心思何等缜密?叶家手握重兵,镇守北境,功勋卓著,在军中威望极高;而影宗,虽权势滔天,却如同皇帝藏在袖中最锋利也最隐秘的匕首,世代只效忠萧氏皇族,行于暗影,从不显于人前。
这两家联姻?在旁人看来或许是门当户对的美事,但在那位多疑成性、最忌惮臣下结党营私的太安帝眼中,这无异于将影宗与军权捆绑,其心可诛!这简首是往油锅里扔火星!
易卜心思电转,面上却不动声色,端起茶盏,借着氤氲的热气掩饰住眼中的冷意,用同样带着几分玩笑、却又不失分寸的口吻婉拒道:“叶夫人说笑了。孩子们都还小,一团孩子气,哪里懂得这些?况且我家文君顽劣,怕是当不起叶小将军如此厚爱。此事啊,还是等孩子们都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再说吧。”
他西两拨千斤,将话题轻轻带过,既全了叶夫人的面子,又避免了当场定下任何实质性的承诺。叶夫人也只是当句玩笑,闻言笑了笑,便不再提。然而,这看似寻常的家长里短,却被太安帝安插在影宗内的眼线,一字不漏地记录了下来。
不久之后,当叶家“勾结敌国,不敬圣人”的罪名便被昭告整个天启。
后来,易文君才从大人们偶尔流露的沉重叹息、心腹侍女压得极低的只言片语,以及府中老仆摇头时浑浊眼底的悲悯中,模糊地、拼凑出那场变故之后零星的画面:尘埃落定后,那座曾经门庭若市、充满欢声笑语的将军府邸,变得一片狼藉,死寂沉沉,再也不复往日的荣光与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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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小小的叶云,却被偷偷救了下来,远远的送出了天启。他带着满心的悲痛和熊熊燃烧的愤怒火焰,在充满未知的地域中流浪。
孩童的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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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的乾东城,镇西侯府那棵老桃树下。百里东君也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闷了好几天,出来时眼睛红红的。
他翻出一个小木匣,里面装着他和易文君、叶云一起在溪边捡的、被溪水冲刷得圆润光滑的彩色小石子,还有叶云以前送他的一匹雕工稚拙却神气活现的木头小马。
他抱着匣子,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埋在了树下,仿佛埋葬了一段再也回不来的、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他知道,有些东西,就像那只飞走的翠鸟,再也抓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