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家家都在拜年,初三这天,何金凤一早就在安排。`x~q?u·k?a_n.s.h¢u*w-u/.-c?o′m!
“文强,你今天去小舅舅家拜年,多带点东西去!我都准备好了。”
文强看着炕沿上堆着的东西:两瓶贴着红签的白酒用麻绳捆着,一包油纸裹着的槽子糕,还有一小布袋冻梨。“妈,带这么多?小舅舅家也不缺……”他话没说完,就被何金凤截住了。
“你懂啥!”何金凤手里不停,把冻梨袋子口又扎紧了些,“你小舅舅现在是啥人?那是市里响当当的人物!你去拜年,礼数不到,人家嘴上不说,心里能没想法?再说,你以后的路,还不是要他帮忙……”
文强赶紧应承:“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去,妈你跟我一起去吧!”
“没用的东西,行,我跟你去一趟吧。”何金凤恨铁不成钢!
张文强换上那身压箱底、只有走亲戚才穿的半新蓝布棉袄,把东西一样样小心地装进一个大号的帆布提包里,沉甸甸的。临出门,何金凤又追到院门口,往他兜里塞了两张崭新的五毛钱:“要是见着家里有孩子,或者别的半大孩子,该给压岁钱就给,别抠搜的!显得咱家小气!”
“嗯。\求-书¨帮+ `唔+错/内/容_我去借个马拉爬犁。”文强闷声应着,心里却有点打鼓。舅舅家现在门槛高,去拜年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他这小辈夹在中间,总怕说错话做错事。他踩着嘎吱作响的新雪,深一脚浅一脚地找屯里借个马拉爬犁,去往市里去,这路程可不近,现在交通不便,靠腿走的话,今天别想回来了,那舅舅何平方家不可能招待自己过夜的。
文强踩着嘎吱作响的新雪,深一脚浅浅地往屯子东头的张支书家走。雪地里脚印深深浅浅,风卷着雪沫子扑在脸上,冻得他鼻尖发红。张支书是本家,借屯子里公家的马拉爬犁,那别人要用可是要用工分抵的。敲开院门,张支书正裹着羊皮袄蹲在灶房门口啃窝头,见是文强,咧嘴一笑:“哟,强子来了!”文强搓着手哈气:“叔,新年好,我借屯子里的马拉爬犁使使,上市里舅舅家拜个年。”张支书二话不说,起身拍拍灰:“成!马刚喂饱,精神头足着呢。”一起去村委那边帮着套好爬犁,枣红马喷着白气,蹄子刨了刨雪地。
爬犁在雪原上滑行,马铃铛叮当响,文强缩在厚棉垫里,帆布提包沉甸甸地搁在脚边。何金凤裹紧头巾,絮絮叨叨:“待会儿见了你舅,嘴甜点儿!人家问啥答啥,别跟个闷葫芦似的。-衫′巴?看_书/网^ ^醉′歆`蟑*洁¢耕-辛~快?”文强闷头“嗯”了一声,眼睛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市镇轮廓。雪停了,天却阴着,风刀子似的刮过耳根。他心里七上八下:舅舅何平方如今是市局的副局长,家里拜年的不是干部就是体面人,自己一个屯里小伙,穿着半旧棉袄,可别丢了人。
晌午时分,爬犁吱呀呀拐进市局家属院。青砖小楼一排排,雪扫得干干净净,和屯里的土坯房一比,天上地下。何平方家住二楼,门廊挂着红灯笼。还没进门,就听见里头笑语喧哗。何金凤整了整衣襟,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开门的是舅妈,烫着卷发,穿件簇新的呢子外套,一见他们就笑:“哟,金凤姐,强子!快进来,外头冷!”屋里暖烘烘的,混合着茶香和炒瓜子味儿。客厅挤满了人,沙发上坐着几个穿中山装的,茶几上堆满点心盒子。
何平方从里屋出来,挺着微凸的肚子,头发梳得油亮,一见文强就招手:“强子来啦!长这么高了!”文强赶紧把提包递过去:“舅,过年好!我妈让带点心意。”何金凤抢着说:“他舅,两瓶酒,槽子糕,还有冻梨,都是自家攒的!”何平方笑着接过,随手搁在玄关柜上:“自家人客气啥!”转头对客厅喊:“老刘,这是我外甥文强,屯里实诚孩子!”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点点头,文强只觉得脸皮发烫,手脚不知往哪搁。
何金凤推他一把:“傻站着干啥?给你舅拜年啊!”文强这才回过神,作了个揖:“舅,舅妈,新年好,万事如意!”何平方哈哈笑,拍他肩膀:“好小子!屋里坐。”舅妈端来热茶,文强捧着茶盅暖手,眼睛瞟见里屋钻出个半大男孩,约莫十来岁,穿着新绒衣。何金凤暗地捅他胳膊,文强慌忙摸兜,掏出那两张五毛钱塞过去:“给……压岁钱,买糖吃。”男孩接过钱,脆生生道谢,一溜烟跑了。何金凤这才松口气,凑近何平方:“他舅,强子年后想谋个差事,你看新林那头……”
何平方抿口茶,没接话茬,反而问文强:“在屯里干啥活计?”
文强嗫嚅:“现在在民兵队。”
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