粱粥,稠糊糊的,冒着泡。
“要不你明天接他们娘俩过来玩一天。”美玲边忙着手里的活儿,把挑出的瘪豆子扔到那仅有的两只鸡面前。
青山心道,这过了三天了,估计林帆也大好了。他走进灶房,蹲到美玲旁边,帮着拣豆子。粗粝的手指碰到她温软的手背,美玲嗔怪地瞪他一眼,却没躲开。“明天你去镇上,顺便去供销社看看,能不能换点红纸,写副春联贴上。再弄挂小鞭儿,初一早上放一响,驱驱晦气。”
“哎呀,红纸,这个忘了买,鞭炮我上次买的够够的了呀!”
正说着,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铁柱哥裹着件破棉袄,帽檐上全是雪,探头进来:“青山!快,帮把手,队里分的点冻鱼!”他提着一兜子鱼,一股子鱼腥味混着冰碴子气扑面而来。
“分鱼了?今年咋这么早?”青山帮着把鱼袋子接过来,看看,就两条大鱼,其它都是小鱼儿。
美玲端了碗热腾腾的粥出来:“铁柱哥,进屋喝口热的,暖暖身子。”铁柱哥嘿嘿笑着接过去,蹲在门槛上呼噜噜喝起来。粥的热气糊了他一脸,他抹了把嘴,冲青山挤挤眼:“兄弟,你这撂挑子撂得好!让那帮红眼病的也尝尝滋味儿。不过啊,过年要紧,咱先顾好自家门头。对了,你家那豆腐磨好了没?我媳妇念叨着要借石磨用用呢。”
“上午就能磨好,你让嫂子下午来拿呗!”美玲笑着应道
院子里,雪还在不紧不慢地下着,盖住了劈柴的痕迹,也盖住了昨日的纷争。屋里的火炉烧得旺,炭火噼啪,映着一家人忙忙碌碌的身影。
铁柱哥三口两口把粥喝完,碗底刮得干干净净,满足地哈出一口白气:“真舒坦!”这大冷天,一碗热粥下肚,啥烦心事儿都忘了。他压低声音,朝外努努嘴,“对了青山,真不干守山人了?”
青山没接话茬,弯腰把鱼袋子提到灶房门口的阴凉处挂起来。冻鱼硬邦邦的,带着冰碴子。“这鱼少点就少点吧,好歹是点荤腥。”他语气淡淡的,显然心思不在这上头,“铁柱哥,下午让嫂子首接来推磨就行,石磨就在棚子里。”
“成!那我先回了,还得去队上牲口棚瞅一眼。”铁柱哥把碗递给美玲,戴上那顶落满雪的破帽子,缩着脖子又扎进了风雪里。
院门吱呀一声关上,小院重归平静,看着美玲簸箕里圆滚滚的黄豆粒,“豆子拣好了?明天到供销社再瞅瞅有啥零碎能买的,瓜子花生啥的,多少也得有点。”
青山应了一声,美玲端着瓦盆走到院角的磨棚,把黄豆倒进磨眼。石磨冰凉,她哈了口气暖了暖手,开始推动沉重的磨盘。石磨转动发出低沉均匀的“嗡嗡”声,洁白的豆浆顺着磨缝缓缓流下,滴落在下面的木桶里,散发出一股清冽的豆腥气。
看着青香磨得吃力,青山接过来,“我来磨,你来喂吧!”
这种石磨是人力的,不是驴拉的那种,比较小,就是人坐在旁边,一边添豆一边推磨,两人配合默契。
石磨沉重,但青山手臂上的肌肉隆起,推动起来沉稳有力。磨盘“嗡嗡”地转动着,白色的豆浆顺着石磨的沟槽汩汩流下,汇聚到下方的木桶里,带着新豆特有的清冽香气。
美玲坐在磨盘另一侧的小凳上,手里拿着木勺,小心地从旁边的瓦盆里舀起小半勺泡得饱胀的黄豆粒,瞅准磨眼转过来的空隙,手腕一抖,豆子便准确地落入磨眼。豆粒在上下两扇沉重的石磨间被碾碎、研磨,化作细腻的浆汁。
“慢点添,不急。”青山喘着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融化了鬓角沾着的几点雪沫。
“嗯。”美玲应着,动作依旧不疾不徐。她的目光落在青山专注的侧脸上,那因为用力而绷紧的下颌线,带着一种让她心安的韧劲。灶房里煮高粱粥的香气混合着豆浆的清新,暖暖地包裹着他们。窗棂上结了厚厚的冰花,把外面肆虐的风雪隔绝开来,这小屋里仿佛自成一方温暖宁静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