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今日得蒙伯母赐饮如此珍茗,晚生感佩于心。山野之物虽有野趣,终究不及白云茶之清远神韵。”
程夫人看着他捧杯的动作,不急不缓地呷了一口自己杯中的茶,才缓缓开口:“茶道贵在纯粹。品茶如观人,若心不静,再好的茶叶也尝不出本味。 徐家郎君少年得志,名动汴京,可喜可贺。只是,”
她话锋微转,目光如清水般流淌过徐修的面庞,“世情如沸水,名利熏染之下,能持守本心者寥寥。”
韩云韶闻此心中焦急,此前在杜相公府时,面对薛国太等人的询问,母亲就表达出一丝若隐若现的犹疑,此刻敲打得更是首接。
明明母亲对此事甚是支持,若没有她点头韩云韶不可能私自借出枕溪园,这些时日徐修来“借书”母亲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眼看母亲仿佛真要当起恶人刨根问底,韩云韶在一旁坐立难安,指尖无意识地将帕子绞紧又松开。她频频眨眼,给徐修使眼色,暗示他莫要紧张。
她这个向来聪慧过人的才女,遇到此事反而慌乱地不知怎么做才好。
程夫人余光早己瞥见女儿那副魂不守舍、焦急万分的模样,心中又好气又好笑,面上强绷的严肃险些破功。
这傻丫头!事关终身,有些话、有些事,长辈不问在前、不把牢这关,难道要等到日后吃亏时才追悔莫及?
她心中泛起一丝无奈的疼惜,女儿终是太年轻,情窦初开,一颗心全系在那少年身上,便以为天下都是锦绣坦途。
可世间多少痴心女子,最初不也是深信着那承诺之深、情话之真么,待到被情义所负、门庭蒙尘之时,那些昔日温存的表象,才显露出最终的寒凉。
她便是再看好徐修,此刻也绝不敢有半分心软,非要将那少年心性彻底探看个明白才安心。
就在徐修急欲开口陈情之际,程夫人抬手做了个清晰的止语动作。
她强自舒缓了一下面容,声音依旧平和。“府中后园兰圃,有盆从蜀中移来的素心兰,移栽后也曾萎顿。彼时夫君公事冗忙,无心照管。倒是九娘,”
她看了一眼侍立在旁、眼睛眨来眨去的女儿,“日日悉心照料,用那最洁净的晨露濯根,通风透气,不使它经暴日,亦不许它陷于阴湿,寒来放至暖房,暑至避热,说来也奇,不过一载光阴,便活了过来,年年花开,幽香更胜从前。”
程夫人的目光再次落在徐修身上,道:“兰性高洁,却也娇贵。非有真心、耐心、恒久之心,难以养护得当,使之繁盛。养花如此,育才如此,相处亦是如此。”
“ 望徐家郎君今日金榜题名,莫忘来时路艰辛,更莫忘身边始终不渝的呵护滋养。”
这番话既提到了九娘对徐修的付出与用心,也肯定了徐修的秉性,同时也提出了对徐修的期许与警告。
这番借物喻人、含而不露的话,让韩云韶瞬间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听得眼眶微红。
徐修此刻亦是明白,霍然起身,对着程夫人深深一揖到底:“伯母教诲,如雷贯耳,修此生此身,不敢忘少年寒窗苦读之志,更不敢负九娘相知相守之情,修必当恪守本心,待人以诚,行事以义,以报君恩家国,以酬知己深情。”
他抬起头,迎向程夫人审视的目光。
程夫人看着面前这昂然而立的少年,眼底深处最后一丝疑虑似乎终于散去,只余下宁静。
她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了自徐修进屋以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舒展平和的浅笑。
“善。”
......
垂拱殿内。
官家赵祯正与两府重臣商讨西北边防。枢密副使范仲淹奏道:“开春以来,党项人犯境袭扰之报锐减,边陲稍安。”
“此乃张亢年前重创其‘铁鹞子’所致。” 赵祯点头认可,但又转问道,“然其部族穷匮,素以劫掠和互市为生。今番过于平静,希文以为……”
范仲淹肃然:“陛下明鉴。犬戎狡黠,示弱恐有其他意图。臣请陛下敕令张亢等加倍警醒,增派斥候,万不可因一时平静而松懈。”
赵祯深以为然:“善,着枢密院即刻拟旨申饬边备。”
一番边务议罢,殿中片刻沉静。
赵祯目光扫过阶下诸臣,忽作不经意向范仲淹问道:“希文可知,今日礼部省试放榜?”
此言一出,殿内数道目光隐晦交汇。
范仲淹心中明白,官家特意提起,定非无的放矢。他沉稳答道:“陛下,抡才大典,臣等皆有所闻。闻今科贤才济济,乃国家之祥瑞。臣恭贺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