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艰难地将一个藏在底下的旧行李包一点点拖拽出来。手臂的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
在他俯身的过程中,垂落到肩膀的、明显过长的黑色短发,随着他的动作无声地滑落、飘动,几缕发丝甚至拂过了他苍白的脸颊。
这头长发,是从他被囚禁那天起就再也没有修剪过的。
没人知道确切的原因——
也许是囚禁者病态的喜好,也许是他在那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彻底丧失了打理外表的意愿,又或者……在日复一日的绝望中,这长发本身己经成了一种扭曲的、与那段不堪岁月相连的、难以割舍的依恋。
他将行李包拖到脚边,没有再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那个承载着他最后一点“准备”的旧包。
那只右臂软软地垂在身侧,指尖离地面只有几寸距离。
程远摊开地上那个行李箱。
里面整齐码放的物品暴露在灯光下——
几件耐磨的深色衣物、压缩饼干、急救包、备用药品……
还有那些被反复折叠详细标注着偏远山区的地图。
最刺眼的是几叠用橡皮筋捆扎好的现金,被刻意分开塞在不同的角落和衣物夹层里。
他蹲在那里,近乎神经质地整理着那些其实早己收拾妥当的物品,仿佛这些冰冷的物件能给他濒临崩溃的精神提供某种虚幻的支撑点。
苏医生没有立刻回应。
她向前走了两步,高跟鞋在寂静中发出轻微的叩击声。
她的目光没有停留在程远脸上,而是扫视着他摊开的“逃亡蓝图”。
作为他的心理医生,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林雨晴的病态执念给程远烙下了多深的印记,也更明白眼前这看似“周密”的逃亡计划,本质上是创伤应激下一种极端的自我保护反应。
“程远。”
“‘足够’是一个主观判断。你确定,仅仅是物理距离的遥远,就足以让你感到安全吗?”
她没有提林雨晴的名字,但这个名字像幽灵一样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
“你的‘消失’,需要不仅仅是地址的变更。”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他摊开的行李箱。
“还包括心理上的断链。否则,即使你躲到天涯海角,她的影子也会如影随形,成为你新的牢笼。”
程远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苏医生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他努力维持的、用忙碌掩盖的脆弱。
他猛地抬起头,几缕不听话的黑色长发随着动作甩落,狼狈地垂挂在他苍白的嘴边。
那双空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被看穿的狼狈和更深的不安。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想说“只要她找不到我就行”,但最终只是喉结滚动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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