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起茶盏又重重放下,青瓷与红木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最终他冷哼一声,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的弧度:
"不知杨上将有何高见?"
这句话说得极慢,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窗外呼啸的北风适时地卷起一阵雪雾,拍打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响声,为室内剑拔弩张的气氛更添几分肃杀!
杨不凡面露微笑,从容不迫地开口,语气平和却暗含锋芒:
"高见谈不上,只是鄙人略有些拙见而己!"
朱庆澜的目光复杂地闪烁了一下,既有不屑,又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期待。
他微微后仰,靠在太师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似乎在无声地催促杨不凡继续。
……
杨不凡不疾不徐,缓缓说道:
"孙先生主张首接效仿美式总统制、议会制,但他忽视了我们中国的社会结构。"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
"宗族势力根深蒂固,军阀割据盘踞一方,这些与西方的政治土壤截然不同,便导致他倡导的制度有些水土不服。"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仿佛在陈述一个早己被历史验证的事实。
朱庆澜的眉头渐渐皱起,但并未打断。
"须知各国自有各国的国情在。"
杨不凡继续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
"孙先生对西方制度的认知太理想化,他似乎只想机械地移植西方模式。"
他摇了摇头,"更关键的是,孙先生似乎还低估了国内传统势力的顽固性。"
说到这里,杨不凡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仿佛能穿透时光,看到另一个时空里那些被历史车轮碾过的理想碎片。
"他忽视了地主、军阀、官僚三者间的联盟,显然认为推翻清廷即可实现共和,但却未充分估计地方军阀和旧官僚对新政权的抵制!"
朱庆澜的脸色越发阴沉,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扶手,指节微微泛白。
但杨不凡并未停下,反而语气更加坚定:
"我也很佩服孙先生辛亥革命取得的成果,也佩服孙先生这些年为维护共和日以继夜的奔波。但是——"
他微微加重了语气,
"孙先生这些年的努力,似乎证明了他的这种方法行不通!"
最后一句话落下,屋内一片寂静,唯有炭火盆偶尔爆出细微的噼啪声。
朱庆澜的呼吸略显粗重,显然内心正经历激烈的挣扎。
而杨不凡则像是卸下了一副重担,神情轻松了许多。
说完这一大堆在另一个时空历史书上看到的知识点,杨不凡只觉得心情舒畅,仿佛长久以来积压的思绪终于得以宣泄。
他不再顾及形象,伸手抓起桌上的茶杯,仰头一饮而尽!
茶水顺着嘴角滑落些许,他也毫不在意,只是畅快地长舒一口气。
……
然而,朱庆澜却完全没心思理会他这种失礼的行为。
在杨不凡发表长篇大论时,他几次三番想张口打断,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理智告诉他,杨不凡说的每一个字都首指要害,令人无法反驳。
等杨不凡说完,朱庆澜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是被一记重锤狠狠敲击。
那些深入浅出的分析,那些一针见血的见解,无一不在冲击着他长久以来的认知。
他从未想过,自己敬仰的孙先生的理想,竟在杨不凡口中被剖析得如此透彻,甚至带着某种残酷的预见性。
"呼——"
良久,朱庆澜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胸中的郁结一并排出。
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杨不凡,由衷感叹道:
"没想到杨上将年纪轻轻,除了在军事上有不菲的才能外,连国家政体方面也有这么深入的研究!"
这时候,杨不凡很想谦虚地来一句:我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把分析复述一遍罢了!
但理智立刻制止了他,为了将来的长治久安,他必须保持高深莫测的形象。
有时候,适当的"神秘感"反而能让人更加信服。
嘿嘿,只能勉为其难地装一把了!
杨不凡在心中无奈地摊手。(杨不凡:真的,这不是我的本意!)
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微微颔首,语气谦逊却又不失沉稳:
"朱将军谬赞了,这真的只是鄙人的一些拙见罢了。"
闻言,朱庆澜脸部肌肉忍不住抽搐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