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他将那顶管家呈上的白帽子,重重地扣在身前翻倒的八仙桌一角,那只还在滴血的拳头,猛地按在白帽顶上!
“滋啦——”
温热的鲜血瞬间浸透了洁白的帽顶,印下一个狰狞丑陋的血手印。这一下,仿佛不是按在帽子上,而是按在了姚广孝的头顶。
整个正厅的空气,都因这无声的动作而变得粘稠。
“和尚。”夏延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生锈的铁在摩擦,他盯着姚广孝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你知道……给一个亲王送白帽子,是什么罪过吗?这玩意儿,是想让本王戴,还是……给你自己留着?”
他话音未落,受伤的额角因为情绪激动,又一滴血顺着眉骨滑下,挂在睫毛上,摇摇欲坠。
姚广孝仿佛没看到那只血手,也没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杀气。他甚至还往前走了一步,枯瘦的手指捻着佛珠,嘴角那抹诡异的微笑不变:“王爷误会了。这顶帽子,不是给活人戴的,是给死人戴的。”
他微微侧头,目光越过夏延的肩膀,看向大殿外漆黑的夜空,话术里藏着三重机锋:“贫僧看王爷今日这出苦肉计,演得是真情实感,可惜啊,剧本不行。您这叫什么?这叫上赶着给人家衬托,用自己的血,给女帝和那个沈千的威望做了嫁衣,亏到姥姥家了。”
姚广孝坦然自若,仿佛在和一个老友聊天,“您以为您在第一层,用自残博同情,想让百官觉得女帝刻薄寡恩。实际上,人家女帝在第五层,直接预判了您的预判,把您这盆脏水,当成了她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油!您这是苦肉计,人家那是借东风!说句不好听的,王爷,您被那个黄毛丫头给骗了呀!”
“还有您不了解沈千,但我了解他,她就是一个实打实的街头骗子,嘴里没一句实话。”
“他就是女帝找来对付您的。”
“贫僧不敢托大,但对付他还是绰绰有余的。”
“你……”夏延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王爷,咱们不玩这种低级的苦肉计了。咱们玩一把大的,玩一场仙人跳,搞一出大型沉浸式剧本杀!”姚广孝的眼睛亮得吓人,声音压得更低了,“这出剧本,主角不是您,也不是女帝,而是一个……为民请命、死不瞑目的忠臣。”
他指了指桌角那顶血迹斑斑的白帽子。
“这顶帽子,就是这位忠臣的戏服。我们要找一个人,一个有点名望,但又没什么根基,最好还对女帝心存不满的官员。然后,我们来写剧本,让他被逼死。可以是死于密阁的构陷,可以是死于女帝的冷酷,死法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死的时候,要戴着这顶白帽子,怀里揣着一封血书,一封为天下苍生、为大夏正统而鸣不平的血书!”
姚广孝凑近了些,声音如同鬼魅:“王爷您想,一个忠臣,头戴白绫,血溅朝堂,这是多大的冲击力?到时候,悠悠众口,会说女帝德不配位,逼死忠良。您再站出来,以亲王之尊,为这位‘忠臣’收敛尸骨,振臂一呼,说一句‘陛下,臣等惶恐’。那您猜,百官是信一个刚成立的鹰犬衙门,还是信您这位流着先帝血脉的中山王?是信一个高高在上的女帝,还是信一个为同僚之死而悲愤的自己人?”
“这……这不就是嫁祸吗?”夏延脱口而出。
“阿弥陀佛,王爷悟性惊人。”姚广孝双手合十,笑得像个得道高僧,“佛门讲究因果,女帝今日种下羞辱您的因,贫僧便要让她收获天下人唾骂的果。这第一步,就是用一个死人,撬动所有活人的心。让她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而我们,就是那双在水下搅动风浪的手。”
夏延死死盯着姚广孝,仿佛要将他看穿。
半晌,他缓缓收回按在帽子上的血手,指着对面那张唯一还算完好的太师椅,声音冰冷:“坐,详细说说,这出戏的第一个死人,你选谁?”
姚广孝微微一笑,从容落座。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端起桌上一杯未洒的残茶,轻轻吹了吹浮沫,目光却看向夏延额头上那道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
“王爷,这第一个死人选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的血能溅的更高。”姚广孝慢悠悠地说道,“您这血,不能白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