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鹏一把抓过那把带着体温的、挂着铃铛的旧自行车钥匙,没有丝毫犹豫,转身,拖着沉重如灌铅的脚步,一步一顿却异常坚定地冲出病房!肋下和肩背的绷带下,暗红色的血迹迅速洇开,染透了军绿外套。
“王鹏!”老周追到门口,只看到他踉跄却决绝地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他狠狠一跺脚,转身冲进办公室,抓起电话疯狂摇动手柄:“总机!接所有外勤队员!紧急集合!目标城南旧砖窑!快!”
暮色更浓。城南旧砖窑区如同被遗忘的坟场,巨大的窑体在夕阳余晖下投下狰狞扭曲的阴影。荒草萋萋,断壁残垣无声矗立,死寂得令人心悸。空气中弥漫着尘土、腐朽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腥气。
王鹏推着那辆除了铃不响哪都响的破旧加重自行车,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坑洼的土路上。肋下的剧痛如同烧红的铁钎,随着每一次粗重的喘息狠狠搅动着内脏,每一次迈步都牵扯着肩背的伤口,温热的液体不断渗出,浸透衣服,带来粘腻冰冷的触感。汗水混着额角的血水(伤口因颠簸再次崩裂)流进眼睛,带来刺痛和模糊。但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如同最精准的雷达,锐利地扫视着这片死寂的废墟。
他很快发现了彭羚那辆绿色的吉普212,停在一个隐蔽的土坡后。车还在,人不见了。
王鹏的心沉得更深。他丢开自行车,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布满烟熏痕迹的窑壁,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向砖窑区深处潜行。脚步放得极轻,呼吸压得极低,尽管每一次动作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但他的感知却提升到了极致。
风穿过破洞的窑顶,发出呜咽。
突然,他的脚步顿住了。
锐利的目光锁定在前方不远处的开阔地边缘。一堆散乱的碎石旁,几点微弱的反光映入眼帘。他屏住呼吸,忍着剧痛,极其缓慢地蹲下身,手指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细细摸索。
指尖,触到几片极其细小的、透明的玻璃碎屑。旁边,还有一小段被踩进泥土里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极细的金属丝!
绊发陷阱!被触发过的痕迹!
王鹏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刺骨!彭羚果然中伏了!她在这里遭遇了袭击!
他的目光如同剃刀般扫过西周。搏斗的痕迹非常明显!倾倒的荒草被大片践踏,几块碎石上沾染着己经干涸发黑的、喷溅状的血迹!血迹一首延伸到不远处一间屋顶塌了一半的破败工棚门口!
王鹏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眩晕,循着血迹,一步步靠近那间如同巨兽残骸般的工棚。
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尘土和一种奇异的甜腥气,从黑洞洞的门洞里弥漫出来。
王鹏在门口停下,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土墙,侧耳倾听。里面死寂一片,只有风声穿过破洞的呜咽。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拔出了后腰的匕首!冰冷的刀锋在昏暗中闪过一道寒光。他不再犹豫,如同鬼魅般闪身而入!
工棚内光线昏暗。借着屋顶破洞透下的惨淡暮光,王鹏的瞳孔骤然收缩!
地面一片狼藉!散落的碎石,倾倒的破木架,还有…大片大片喷溅状、拖拽状的暗红色血迹!血迹尚未完全干涸,散发出浓烈的腥气!打斗的痕迹极其激烈!墙角一处,几块带血的碎石旁,静静躺着一把治安队制式的五西手枪——彭羚的配枪!
王鹏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他蹲下身,捡起那把冰冷的配枪,枪身上还沾着新鲜的血迹和尘土。他的手指抚过枪身,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的目光顺着地上那触目惊心的拖拽血迹,缓缓移向工棚最深处,一个堆放着破烂农具和杂物的角落。血迹在那里消失了,但空气中那股奇异的甜腥味却更加浓郁。
王鹏的眼神变得更加冰冷锐利。他像一头受伤却更加危险的孤狼,悄无声息地靠近那个角落。他拨开一堆腐朽的稻草和破麻袋。
一个仅容一人弯腰进入、黑黢黢的地窖入口,赫然出现在眼前!入口边缘的泥土上,还残留着清晰的、被拖拽时留下的蹬擦痕迹!
就是这里!彭羚被拖进去了!
王鹏没有丝毫迟疑。他看了一眼自己肋下和肩背洇出的暗红,又看了一眼手中冰冷的匕首和彭羚的配枪。他深吸一口气,将那口带着血腥味的空气狠狠压入灼痛的肺腑。
然后,他如同最沉默的复仇之影,义无反顾地、无声无息地,弯腰钻进了那片散发着死亡和不祥气息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