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病。
与很多久经沙场的将帅一样。
刘世理虽是壮年,却也攒下不少毛病。
南下扬州三月有余,更是夙兴夜寐。
身子骨己大不如前。
他的身体情况,远比外表看起来的坚强要脆弱许多。
也罢。
百战将军阵上亡,这也算归宿所在。
所以,刘世理很平淡的用衣角擦了擦手上血泪。
“无妨,本帅只是活不久了。”
周遭兵将皆一时黯然。
确实。
在这尸山血海之中,是战死还是病死,又有多大分别?
他们或许活不过下一个时辰,担忧疫病反倒是奢望了。
大营内遍布了纵享血肉盛宴的数万亡尸。
如此想来,他们倒也无需担忧自己有病死诈起的可能。
这种情况下,能在群尸口中留有完好尸骨就己是幸事。
“擂鼓!助威!”
刘世理大声喝令,既然舍身为饵,就要做的更彻底些。
‘咚——’
‘咚——’
帅帐前的几面聚将号鼓,随之击响。
‘呜呜——!’
鼓号声中,谱写了这支大军最后的疯狂。
......
鼓声一首响了两个多时辰。
其实,帅帐周围剩下的将士们,只在前仆后继的尸潮面前,坚持了半个时辰。
等到最后一位甲兵,也被亡者淹没。
帅帐前的聚将鼓,依旧响彻不绝。
大概只是那鼓前,犹自泣血的行尸走肉,仍在为之践行的心中执念罢。
最后的最后。
刘世理看向周遭被鼓声吸引逗留,却又对他......也可能是它,不感兴趣的‘同袍将士们’。
练兵三载,其中倾注了多少心血?
他又如何能对这支军队,没有些许的留恋呢?
“诸位同袍,是老夫对不起诸君!”
堂堂三军统帅,督杨、徐二州平倭军事,镇东将军,刘世理。
他的一生功业,最终却定格在了这扬州无名之地的悲壮鼓声里。
徘徊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仍自激荡。
......
中路军当时的一营亲兵,最终只完整的回去了三十余骑。
可见突围之惨烈。
好在,他们将江南真相与刘世理的手书证据,俱都公之于朝堂。
总算是免去了朝臣们对沿海局势恶化的误判争议。
在这些铁证被真正带回揭露之前。
甚至还有人,认为亡者行军依旧是无稽之谈。
女帝刘令仪,事后下令追封刘世理,为‘悬河公’。
知‘悬河’二字由来者。
视为褒奖,其殿军之英烈,乃厚赏恩赐。
更是刘世理身为臣子,侍奉两代帝王,全然君臣相得之美谈。
不知者,只能从字面猜测其意。
或乃明褒暗贬之意,暗指因其决策失误,导致全军覆没。
这一切,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自有传记为证。
女帝刘令仪,下令将‘悬河’木箱攒下的信件,并其生平成书。
是为《刘世理传》,亦可称《悬河公传》。
只不过,等到此书真正整理成册,面世之时。
恐怕就要等到朝廷迁都益州之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