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沟有个黄瞎子,专治这些邪乎事。"
关长河天没亮就出发了。红绳这回异常安静,可每走过三棵松树,就能看见树皮上刻着个红肚兜娃娃的图案,越往深山走,那图案越鲜活,走到后来,刻痕里竟渗出淡红色的汁液,闻着像参汤混了血腥味。
黄瞎子的草棚比杜老爷子说的还要偏。这老头没有眼珠,眼眶里窝着两团黄水,可关长河刚掏出红绳,他就准确无误地一把抓住:"系过替身参的红绳都沾了因果,得去山神庙了断。"
他摸出个生锈的铜铃铛系在红绳另一头:"天黑前赶到山神庙,路上听见铃响就撒铜钱。要是看见穿红肚兜的......"瞎子突然噤声,歪头"看"向窗外。
关长河顺着望去,顿时汗毛倒竖——窗纸外贴着张小孩的脸,没有五官,只有密密麻麻的参须子在皮肤下蠕动。
山神庙建在鹰嘴崖上,说是庙,其实就剩半堵塌了的墙。关长河赶到时天刚擦黑,残墙后头传来"咯咯"的笑声,像有一群孩子在玩闹。
铜铃铛突然自己响起来,关长河忙撒了把铜钱。笑声停了,月光照出满地小脚印,绕着铜钱围成个圈。他硬着头皮往前走,红绳猛地绷首,拽着他往庙后头的断崖去。
崖边坐着个穿红肚兜的娃娃,背对着他晃悠两条腿。关长河刚要开口,那娃娃突然转过脸——是参娃,可脸上横七竖八全是缝痕,像被人用参须子胡乱缝起来的。
"老把头来还债了。"参娃的声音忽远忽近。他解开红肚兜,胸口赫然是个黑洞,里头挤着无数张婴儿的脸,都在无声地哭喊。
关长河倒退两步,踩塌了崖边的浮土。碎石滚落声中,参娃的叹息像风穿过林隙:"光绪三十六年,鹰嘴崖塌了半边,埋了山下屯子里九十八个孩子......"它指着自己胸口的黑洞,"我们这些没名字的,就都成了百婴参的养料。"
红绳突然飞出去缠住参娃的手腕。关长河这才看清,崖下根本没有什么参娃,只有棵枝丫扭曲的老参,参体上凸起无数婴儿形状的瘤结,每个"婴儿"的脚踝都拴着截生锈的兽夹。
黎明前最黑的时候,关长河跪在山神庙的残碑前,按黄瞎子教的念起"抬参咒"。红绳另一头拴着那棵百婴参,金铃铛每响一声,就有个"婴儿瘤"裂开,流出浑浊的黄水。
参帮的咒语混着山风在崖上打转,关长河腕上的红印越来越烫。当第一缕阳光照到崖上时,红绳"啪"地断成两截,系铃铛的那段卷着枯参坠下悬崖,剩在他手里的半截竟褪成惨白色。
关长河踉跄着下山时,听见林子里有孩童的笑声。回头望去,晨雾中有个穿红肚兜的影子冲他挥手,脚踝上的兽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条发光的红绳,在风里飘得像面旗子。
快到村口时,他遇见来找人的杜家媳妇。这女人见鬼似的指着他身后:"关、关叔......你背上......"
关长河反手一摸,棉袄后襟粘着片人参叶子,叶脉里渗出的汁液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红色,像凝固的血,又像某种未完成的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