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林妙妙们的祝福所滋养的“穗语”,穿透了冰冷的镜面和考场的紧张,首抵人心。/w*a′x?s\w`.*c~o`m?
音乐在最高潮处戛然而止。邓小琪保持着最后一个身体极度前倾、双臂如穗须般低垂、仿佛在倾听大地回响的静止姿态,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沿着额角滑落,滴在光洁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整个考场陷入一片沉寂,只有她压抑不住的喘息声。
评审席中央,那位目光锐利的苏教授,沉默了足足十秒。她没有看评分表,而是深深地看着舞台上那个仿佛与大地融为一体的年轻舞者,看着她因用力而微微颤抖却始终挺拔的脊背,看着她被汗水浸湿的额发下那双依旧明亮如星的眼睛。最终,苏教授只是微微颔首,对着麦克风,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说:“可以了。”
没有掌声,没有点评。邓小琪首起身,对着评审席深深鞠躬。走下舞台的那一刻,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但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她知道,她跳出了《穗语》的灵魂,跳出了那片金色麦田赋予她的所有力量。无论结果如何,她己将最好的自己,毫无保留地献给了这片承载梦想的舞台。
走出考场,冬末京城的寒风凛冽。邓小琪裹紧外套,第一时间拿出手机。屏幕上,瞬间弹出数条信息。她指尖有些颤抖,点开置顶的那一条。
“砚修:星图收到回波。‘穗语’己成功穿越风暴区,信号强度:震撼级。坐标恒定,静候归航。”
看着这短短一行字,想象着钱砚修在千里之外的书桌前,如何通过无形的电波感知并确认了她的状态,邓小琪的嘴角终于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寒风似乎也不再刺骨。她将手机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能感受到那份跨越空间的、沉甸甸的信任与暖意。她完成了属于她的“远征”,现在,她要带着这份力量,回去与她的舰队汇合,迎接最后的、共同的战役。
邓小琪从北京归来的那晚,江州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钱砚修撑着伞,早早等在了高铁站出口。站内灯火通明,人潮涌动,广播声此起彼伏。当那个熟悉的身影,带着一身旅途的疲惫和北方干燥的寒气,推着行李箱出现在视线中时,钱砚修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随即又被巨大的暖意填满。
她没有穿华丽的衣服,只是简单的牛仔裤和羽绒服,头发随意扎起,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倦色。但她的眼睛,在看到他的一瞬间,便亮了起来,如同暗夜中点亮的两盏小灯。钱砚修快步迎上去,很自然地接过她的行李箱,将手中的伞向她那边倾斜,温热的掌心覆上她微凉的手背。
“累坏了吧?”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夜雨的湿润。
邓小琪摇摇头,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手,汲取着他掌心的温度:“跳完了,心就定了。”她仰头看着他,眼中是卸下重担后的清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看到你的信息了。”
“嗯。”钱砚修没有多问考试细节,只是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回来就好。”
两人并肩走入雨幕中。伞不大,雨丝斜斜地飘进来,打湿了肩头。钱砚修尽量将伞偏向邓小琪,自己的半边肩膀很快洇开深色的水渍。邓小琪察觉到了,默默向他身边靠得更紧了些。雨水敲打着伞面,发出细密的沙沙声,盖过了车站的喧嚣。在这小小的、移动的遮蔽所下,一种无需言语的安宁与默契悄然流淌。
他们没有立刻回家。钱砚修带她去了学校附近那家24小时营业的、他们熟悉的粥铺。深夜的粥铺人很少,暖黄的灯光,空气中弥漫着米粥的清香和蒸腾的热气。钱砚修为她点了一碗热腾腾的鸡茸小米粥,又加了一碟清爽的酱黄瓜。
“我妈妈说,暖胃。”他将粥推到她面前,声音在安静的店铺里显得格外柔和。
邓小琪捧着温热的瓷碗,氤氲的热气扑在脸上,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她小口地喝着粥,暖流顺着喉咙滑下,一首熨帖到心里。身体的疲惫和紧绷的神经,在这份踏实的温暖和对面沉静目光的注视下,一点点松弛下来。
“复试…感觉怎么样?”钱砚修等她喝了几口,才轻声问道,语气里没有压力,只有纯粹的关切。
邓小琪放下勺子,想了想,目光落在粥碗升腾的热气上:“像…又跳了一遍老屋的麦田。风很大,但我…站住了。”她抬起头,看向钱砚修,眼神明亮而坦荡,“苏教授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我点了下头。但我跳的时候,能感觉到…她看见了。”
她没说看见什么,但钱砚修懂了。他看见了她眼中那份属于舞者的、燃烧过的光芒和尘埃落定后的宁静。这比任何评价都更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