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远处零星的灯火，如同微弱的星光，透进一丝微亮。书房里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客厅里，钱钰锟根本没看进去报纸上的任何一个字，耳朵竖着听着书房的动静。当那“啪嗒”一声关灯的轻响传来时，他紧绷的肩膀才终于松懈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他站起身，走到书房门口，透过门缝确认里面确实一片漆黑安静，这才真正放心，蹑手蹑脚地走回卧室。

黑暗中，钱砚修并没有立刻睡着。牛奶的暖意在胃里散开，父亲那混合着担忧、强硬和最终妥协的面容在脑海中浮现。那根名为“父爱”的锚链，虽然有时显得笨重，甚至试图阻碍他夜航的速度，但它沉甸甸的分量，却是这深海航行中最坚实的港湾保障。他想起裴音温柔的守候，想起林妙妙雪夜的烤红薯，想起邓小琪麦秆书签上的星月……这些温暖的碎片，如同深海中指引归途的灯塔群，让他明白，他并非孤舰。

他向着黑暗中钱三一的方向，用极低的声音说：“睡吧，哥。明天继续。”

“嗯。”钱三一简洁地回应，翻了个身。

钱砚修闭上眼睛，让自己沉入短暂的黑暗。脑海中，那幅未完成的“动态博弈等高线图”并未消失，只是暂时隐入了意识深处，如同星图在黎明前暂时隐没。他需要这短暂的休憩，让高速运转的引擎冷却，让紧绷的神经松弛，以便在下一个航程日，以更饱满的状态，继续朝着那颗名为“北大”的北极星，破开更深邃的思想之海。父亲的锚链，此刻不再是一种束缚，而是让他得以在风暴间隙安然停泊、积蓄力量的港湾。他知道，当晨光再次照亮书桌，那场关于历史与思想的宏大勘探，将继续推进它的战略纵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