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要说还得是咱们陈老板,那心胸,啧啧,比青杠山都宽!苏根民那帮玩意儿昨晚还要砸厂呢,今儿个就给饭吃!我那在拖拉机站的外甥,也想来哩,就是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口……”
村里最受尊敬的李老头,拄着拐杖,看着一队队工人精神抖擞地走进陈家厂房,又看着几个刚从县城回来的下岗青年失魂落魄地走过,长叹一口气。
“天,变喽!老话说的‘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现在是‘靠厂厂倒’。往后这日子,还是得靠自己这双手吃饭喽。”
此刻的木料场,豁牙正叉着腰,对着一群新来的“试用工”破口大骂。
“都他娘的给我使劲!那木头是你媳妇儿啊,摸一下还怕掉层皮?软手软脚的,在国营厂里喝茶看报把骨头都喝酥了?”
他一脚踹在一个磨洋工的屁股上。
“苏根民!你!说你呢!腰杆子是面条做的?给老子挺起来!”
豁牙的吼声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苏根民正扛着一根比他大腿还粗的原木,咬碎了牙往肚里咽。
汗水跟小虫子似的从额头爬下来,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疼,他也不敢抬手去擦。
他明白,这是他该受的。
那点可怜的尊严,在饿肚子面前,连个屁都不算。
“砰”的一声,他脚下一软,肩上的木头砸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豁牙一个箭步冲过来,指着他的鼻子骂:“废物!连根木头都扛不住,还想吃饭?”
苏根民涨红了脸,刚想说什么,旁边一个正在干活的老工人头也不抬地甩过来一句。
“新来的?腰发力,腿蹬稳,别用蛮劲,不然你这腰今天就得断在这。”
苏根民一愣,看着那老师傅轻松地把一根更粗的木头扛上肩,这才回过神。
他没再吭声,学着那人的样子,重新把木头扛了起来。
这一次,稳了很多。
二楼办公室,窗户后面,陈顺利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苏晴端了杯热茶过来,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轻声开口:“就这么让他们进来了?不怕他们……”
“怕?”
陈顺利接过茶杯,抿了一口。
“一群被铁饭碗惯坏了的羊,把他们那身没用的羊毛剃干净,再饿上几顿,比谁都听话。”
他看着楼下那个扛着木头、步履蹒跚的苏根民,语气平静。
“不把他们这点可笑的骄傲彻底踩碎了,他们就永远学不会怎么靠自己站起来吃饭。”
“晴儿,这世道,变了。”
“我这儿,不养大爷,我要的是一群能跟着我往前冲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