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槐”字,刻得极深,几乎要把木头刻穿。
“他师父是谁?”
“早死了,”王家嫂子抹了把脸,“就是住在老松坡的张木匠,十年前在屋里烧炭,把自己烧死了,屋子烧得只剩个黑架子。”
我想起刚才那黑影往老松坡跑的方向,心里咯噔一下。张木匠的屋子虽说烧没了,但那片坡地荒着,平时没人去,说是晚上能听见刨木头的声音。
天快亮时,村里的后生们扛着锄头回来,领头的狗蛋抹着脸上的泥说:“陈先生,后山找遍了,就找到这个。”他递过来个竹篮,里面放着把斧子,斧刃豁了个大口子,斧柄上缠着的红绳断成了两截,绳头沾着些黑色的絮状物。
我认出那是王木匠的斧子,他每次上工前都要在斧柄缠根红绳,说是他婆娘给求的平安绳。
“还有,”狗蛋往门外看了眼,压低声音,“老槐树下的土被人挖过,我们刨开看,底下埋着些碎木头,拼起来像个匣子。”
老槐树下的土果然松松的,我用锄头刨了两下,就翻出些带着霉味的木屑。有片较大的木块上留着凿子的痕迹,边缘还沾着点暗红色的漆,和王木匠家那个没完工的木架子上的颜色很像。
“这树有年头了吧?”我拍掉木头上的土,树纹里嵌着些细小的骨头渣,像是鸟雀的。′新+完.本?神~站¢ -已~发¨布-最′新*章^节\
“怕是有百十年了,”旁边的老支书蹲下来,他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我爷爷说,当年修这村子时,就有这棵树了。”他用烟袋杆敲了敲树干,“前几年有人想把它砍了做家具,夜里就梦见个穿黑衣服的老头骂他,第二天那人就摔断了腿。”
树身上有个碗口大的洞,我昨天捡木人的时候没注意,这会儿往里看,洞里黑黢黢的,像是有东西在动。我把锄头柄伸进去搅了搅,勾出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几缕红线、半块玉佩、还有个生锈的铜锁。
“这是村里的‘许愿洞’,”老支书磕了磕烟灰,“谁家有难处,就往里面塞点东西,求树神保佑。”他指了指那半块玉佩,“这是李家媳妇的,去年她男人出海没回来,就把陪嫁的玉佩塞进去了。”
玉佩的断口处很新,像是刚被人掰断的。我把玉佩揣进兜里,冰凉的玉面贴着掌心,突然想起王木匠家八仙桌的抽屉锁,也是这种铜锁,只是更亮些。
晌午时分,太阳总算出来了,晒得石板路冒白烟。我往老松坡走时,远远看见张木匠的老房子,只剩半截土墙,墙头上长满了拉拉秧,缠着些烧黑的木头片子。
院子里的野草齐腰深,草叶上挂着的露珠被太阳照得发亮。我刚踩进院门,就听见“咔嚓”一声,脚下踩着个东西,是块烧焦的木板,上面刻着半朵莲花,和王木匠家那个木架子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屋子的地基还在,角落里堆着些没烧完的木料,有根槐木特别显眼,树皮被削掉了一块,露出的木头上刻着个“王”字,刻痕里塞着些灰白色的粉末,像是骨灰。
墙角的炭堆旁放着个墨斗,线轴上的线是黑色的,沾着点黏糊糊的东西。我把线扯起来看,线头上缠着几根灰白的头发,很长,像是女人的。
这时,草堆里突然传来响动,我抄起根木棍走过去,扒开草一看,是只野兔子,腿被什么东西夹着,血把周围的草染红了。那夹子是木头做的,上面刻着细密的花纹,我认得,是王木匠的手艺,他做的猎夹都会在夹齿内侧刻三道杠。
兔子的眼睛瞪得溜圆,嘴里叼着块碎布,是靛蓝色的,和王家嫂子穿的褂子一个颜色。
回到村里时,王家嫂子正在村口的井台边洗衣服,木槌捶在石板上“砰砰”响,震得井绳上的水珠往下掉。她看见我,手里的木槌顿了下,水花溅在她手腕的黑布上,晕开个深色的圈。
“陈先生,找到啥了?”她的声音有点抖。
我把那块刻着莲花的焦木板放在井台上:“张木匠家捡的,你认识吗?”
木槌“哐当”一声掉在水里,王家嫂子慌忙去捡,手腕的黑布被水浸湿,露出底下的伤——不是磕碰的,是道整齐的刀伤,像是被刨子划的。
“这是……”她的嘴唇发白,“这是他们年轻时一起做的嫁妆匣,给张木匠的媳妇做的,后来张木匠的媳妇跑了,匣子就没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