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坊,从未如此喧嚣过。′1-3\3,t·x_t..?c/o.m′
这里是大夏王朝所有奇工巧匠的聚集地,往日里虽也炉火熊熊,却总带着一种井然的秩序。而现在,这份秩序被一种近乎疯狂的焦灼所取代。上百名从京城各处征调来的顶尖铁匠,赤着上身,汗如雨下,风箱的呼啸与铁锤的撞击声汇成一片震耳欲聋的交响。
张奇站在主炉前,热浪炙烤着他的官袍,他却浑然不觉。
“今天能出几套机簧?”他的声音不大,却轻易地穿透了噪音。
工坊的总匠师,一个叫何山的老匠人,用一块黑乎乎的布巾擦掉脸上的汗水和炭灰。“回大人,三套。”
他伸出三根粗壮黝黑的手指。
“耗费了最好的铁料,动用了十二个最好的师傅,轮班不休,也只成了这三套。剩下的,都是废品。”
张奇的眉心拧成一个疙瘩。他走到一旁的废料堆,那里堆着小山一样扭曲断裂的金属条。他随手捡起一根,入手尚有余温。两指稍一用力。
咔嚓
金属条应声而断,断口处闪着灰败的光。
“这就是百炼钢?”张奇问。
“是,也不是。”何山叹了口气,“百炼钢,讲究的是千锤百炼,火候、力道、时机,差一丝一毫,就成了这般脆而不韧的废铁。这东西,急不得。它是靠人磨出来的,不是靠人催出来的。”
张奇没有说话。他心里盘算着。一天三套。一个月,九十套。连一百具神臂连弩都凑不齐。′z¨h′a~o-x^s·.?n\e/t`这如何去解燕回关之围?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陪同在一旁的杨莺开口了,她负责统筹后勤与人力,声音里也透着一丝无力:“张大人,何老说得没错。全京城的铁匠铺,但凡有些名气的,我都把人请来了。这已经是极限了。”
极限?他的极限,就是提头去见长公主。
“老路走不通,就换新路。”张奇丢掉手中断裂的钢条,转身走向工坊内一间临时的公房。
公房内,巨大的案几上铺着一张图纸。
张奇指着图纸,对跟进来的何山说:“百炼钢,费时费力,成品率又低,我们不用它了。”
何山一愣,凑上前去,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图纸上那些他从未见过的符号和结构。“大人,这……这是什么?”
“灌钢法。”张奇言简意赅。
“灌钢法?”何山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满脸困惑。
“将生铁熔成铁水,浇灌到熟铁之中。”张奇解释道,“以生铁之‘气’,济熟铁之‘体’,使其成钢。如此一来,速度可提升十倍,成品率亦能大幅改善。”
何山听完,脸色瞬间变了。他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都尖利了起来:“不行!绝对不行!这是胡闹!”
老匠师的情绪异常激动:“铁有铁性,钢有钢魂!生铁杂质多,性脆;熟铁质软,性韧。将这两种东西混在一起,那是糟蹋!是亵渎!最后得到的,只会是一堆无用的杂铁!老朽打了五十年的铁,从未听过如此荒唐的炼钢之法!”
“你打了五十年铁,可曾打出过一天能造百套的机簧?”张奇冷冷地反问。′j\i¨n+g¨w_u\h·o,t¨e~l′.?c?o\m*
何山被噎得满脸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强扭的瓜不甜!不按规矩来,祖师爷都要降下天罚!”
“我只问你,”张奇逼视着他,“是你的规矩重要,还是燕回关外三万将士的命重要?”
“我……”何山张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你的祖师爷,能挡住北狄的铁骑吗?”张奇的声音里没有半分温度,“如果不能,就按我的规矩来!”
他拍了拍桌上另一份更为复杂的图纸。
“不光要换炼钢的法子,锻打的法子也要换。”
何山下意识看去,那图纸上画着一个他无法理解的庞然大物。有巨大的水轮,有凸起的轮轴,还有一柄连接着杠杆的巨型铁锤。
“这是……”
“水力锻锤。”张奇道,“以水流驱动,代替人力。它一锤的力道,顶得上二十个壮汉。而且,它不知疲倦,日夜不休。”
何山的呼吸都停滞了。他死死盯着那张图纸,嘴唇哆嗦着,仿佛看见了什么鬼神造物。一个能自己挥动的,力大无穷的铁锤?
这已经超出了他五十年来所有的认知。
“疯子……”他喃喃自语,“你真是个疯子……”
杨莺在一旁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