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脑也更加昏沉。眼前的人影晃动模糊,喧嚣的声音仿佛隔了一层水幕。那点深藏的不安,在酒精的麻痹下,似乎也被冲淡了许多。
“柳兄!不,该叫柳驸马了!哈哈,快喝!这可是相爷珍藏的玉液琼浆!”
“状元郎双喜临门,羡煞旁人啊!再饮此杯!”
“祝柳兄与相府千金,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恭贺声、劝酒声不绝于耳。柳青阳来者不拒,脸上洋溢着熏熏然的醉意和志得意满的笑容。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在此刻达到了最完美的巅峰。什么林家,什么退婚,什么赊刀人……都成了遥远而模糊的背景。他只想沉醉在这无边的富贵温柔乡里,永不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酒宴终于渐近尾声。柳青阳已是脚步踉跄,舌头发硬,在两名小厮的搀扶下,才勉强稳住身形。他被众人簇拥着,推搡着,跌跌撞撞地走向那位于相府最深处、布置得如同神仙洞府般的新房。
新房内,红烛高烧,将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而朦胧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甜腻的合欢香和淡淡的脂粉气。地上铺着厚厚的红毡,绣着鸳鸯戏水的锦帐低垂。紫檀木的雕花大床前,静静端坐着一个凤冠霞帔、顶着大红盖头的身影。
房门在身后被轻轻合拢,隔绝了外面残余的喧嚣。整个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烛火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和自己粗重而带着酒气的呼吸声。
柳青阳扶着门框,定了定神,努力驱散眼前的眩晕。看着床边那安静等待的新娘,一股混合着欲望、期待和征服感的暖流涌上心头。他咧开嘴,露出一抹醉醺醺的笑容,踉跄着朝那抹刺目的鲜红走去。
“娘……娘子……”他舌头打结,声音含混不清,带着浓重的酒意,“让……让为夫……揭了这盖头……看看我的……宰相千金……”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带着几分急不可耐,猛地抓住了那大红盖头的边缘。
入手是冰凉滑腻的锦缎触感。他用力向上一掀——
红绸翩然滑落。
烛光下,一张脸清晰地暴露出来。
柳青阳脸上那醉醺醺的、志得意满的笑容,瞬间僵死!
如同被一桶混着冰渣的冷水兜头浇下,所有的酒意、所有的狂喜、所有的迷醉,在刹那间被冻结、粉碎!
眼前这张脸……这张涂抹着精致妆容、凤冠霞帔衬托下的脸……
眉眼依稀,却再无往日的温婉,只剩下一种被精心雕琢过的、近乎妖异的艳丽。那微微上挑的眼角,涂着鲜红的胭脂,眼神冰冷,锐利如刀,正死死地、带着一种刻骨的怨毒和一种近乎残忍的嘲弄,盯着他!
这张脸,他化成灰也认得!
林!月!娇!
轰隆!
柳青阳只觉得脑子里仿佛炸开了一道惊雷!瞬间天旋地转,眼前发黑,一股冰冷的麻痹感从头顶瞬间蔓延至脚底,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觉!他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踉跄着向后猛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门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你……你……”他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破碎而嘶哑的气音,如同濒死的困兽。他死死瞪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如同从地狱深渊爬回来的脸,巨大的惊骇和难以置信的荒谬感几乎将他撕裂,“林……月娇?!怎么会……是你?!”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宰相千金?赵廷玉的女儿?这怎么可能?!林家不是……不是已经……他猛地想起林家那场蹊跷的大火,那场将林家基业烧成白地、传闻中无人生还的惨剧!难道……难道……
无数混乱而恐怖的念头在脑中疯狂冲撞,几乎要将他的头颅撑破!赵廷玉那深潭般冰冷的眼神……那场蹊跷的大火……眼前这张怨毒的脸……这一切,难道都是……
“很意外吗?柳状元?我的……好夫君?”林月娇缓缓站起身,头上的凤冠珠翠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细碎而冰冷的碰撞声。她的声音不再是从前记忆中那温婉轻柔的调子,而是变得异常尖利、冰冷,带着淬毒的锋芒,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柳青阳的耳膜和心脏。
她脸上没有任何重逢的喜悦,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寒和刻骨的恨意。那精心描绘的红唇微微勾起,形成一个极其诡异、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意外?”林月娇又向前逼近一步,身上繁复华美的嫁衣在烛光下流淌着血一般的光泽,映着她眼中那两点跳动的、如同鬼火般的幽光,“意外我这个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