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最后一道冰堤!她那毫不介怀、主动接纳他过往的态度,她那分担痛苦、共担未来的决心,她那将他的孩子视为己出的承诺……像一道光,照亮了他黑暗绝望的心房!
乔清洛的亏欠依然沉重如山,但那块冰,在托娅这温暖而坚定的泉水流淌下,开始真正地、不可逆转地融化了。不是遗忘,而是……被新的希望和承诺所包裹、所抚慰。
顾远的心,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暖流包裹、融化。那是一种被理解、被接纳、被坚定选择的震撼和感动。他颤抖着,缓缓抬起手,不是推开她,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握住了乌尔托娅那只为他擦拭泪水的手。
那是一只属于少女的手,纤细却并不柔弱,带着练箭留下的薄茧,此刻正被他冰冷的大手包裹着。
“你……”顾远的声音依旧沙哑,却不再破碎,而是带着一种重获新生的颤抖,“你真的……不怕?不怕跟着我……流不完的眼泪?那眼泪……会比我现在流的……多得多……”
乌尔托娅感受到他手掌的力度和传递过来的温度,心中涌起巨大的喜悦和勇气。她抬起头,离开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脸上绽放出一个狡黠而灿烂的笑容,如同暗夜中最明亮的星辰:
“嗤……”她轻笑出声,笑声清脆悦耳,打破了沉重的气氛,“那这眼泪,一定是滋润远哥哥的泉水啊!让远哥哥这棵大树,长得更高更壮,为我们遮风挡雨!”
这充满生机与乐观的比喻,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憨和智慧,瞬间击中了顾远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怔怔地看着她月光下明媚的笑靥,看着她眼中那份毫无保留的爱意和坚定,一股巨大的暖流和力量,如同初春解冻的江河,奔涌在他四肢百骸!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目光望向天边那轮皎洁的明月,脱口而出,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感慨,吟诵了一句应景的唐诗:
“举头望明月……”
话音未落,一个清脆而带着书卷气的声音立刻接上,流畅自然,如同珠联璧合:
“低头思故乡!” 乌尔托娅接得又快又准,眼中闪烁着聪慧的光芒,带着一丝小小的得意看着顾远。
顾远浑身剧震!他猛地看向乌尔托娅,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和刮目相看!
他只知道托娅跟着母亲识得一些契丹文和简单的汉字,却万万没想到,她竟能如此流利地接上中原的唐诗!这份才情和聪慧,远超他的想象!这不仅仅是对诗句的熟悉,更是一种心灵的契合,一种文化底蕴的共鸣!她绝不是一个只有美貌的草原姑娘!
这份意外的惊喜,如同最后一缕春风,彻底吹散了他心中所有的阴霾和疑虑。眼前这个美丽、聪慧、勇敢、坚韧、懂他、爱他、甚至能与他精神共鸣的姑娘,难道不正是长生天对他这半生坎坷、满手血腥的……一种补偿和救赎吗?
月光如水,静静地流淌在两人身上。顾远看着乌尔托娅那双映着月华、充满爱意和期待的眸子,心中最后一点挣扎和冰寒,彻底消融殆尽。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浓烈爱意、无限怜惜和沉重责任的暖流,汹涌地填满了他的胸膛。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重大的决心。颤抖着,他解下了腰间一直贴身佩戴的一柄短剑。
这短剑形制古朴,乌木剑鞘,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却透着一股森然的寒意和岁月的沉淀。他将其郑重地放在乌尔托娅的掌心。
“托娅……”他的声音低沉而肃穆,带着一种向天地立誓的庄重,“这柄短剑,跟了我整整十年。是我十五岁那年,跟随叔公出征,在一场恶战中,击败了一个极其难缠的幽州高手,从他贴身暗器囊中所得。它锋利无匹,见血封喉,十年来,无数次在危难时刻救我性命,是我最信任的伙伴之一。”
他握紧托娅拿着短剑的手,目光灼灼,如同燃烧的星辰:
“今日,我顾远,以长生天之名,以此剑为证,向你立誓!”
“你的余生,便是我余生唯一的重心!我顾远,定当以性命相护,绝不再让你受半分委屈!”
“我对阿茹娜、阿古拉、乔清洛三人的亏欠与爱,今生已无法偿还,若有来世,我愿做牛做马,结草衔环以报!但今生今世,我顾远所有的情意、所有的珍视、所有的忠诚,只属于你乌尔托娅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