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散了部分深入骨髓的寒意,却也带来了另一种更加尖锐的、混杂着羞赧、无措和强烈心疼的冲击。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皮肤下肌肉因剧痛而紧绷的线条,感受到他每一次艰难呼吸时胸腔的震动,感受到那伤口处涌出的、带着他生命气息的温热液体……
这毫无保留的、近乎献祭般的贴近,比刚才那个绝望的吻更加首白,更加惊心动魄。
解雨臣沉重的头颅无力地垂落在她单薄的肩窝,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冰凉的颈侧皮肤上,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他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在黑暗中不安地颤动,汗水混着血水从他额角滑落,滴在她的锁骨上,留下一道滚烫的湿痕。
“暖…暖一点了吗?”他喘息着,声音微弱得如同梦呓,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
张千澜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她僵硬的身体在他滚烫的怀抱和不容置疑的力量下,一点点、极其缓慢地软化下来。紧绷的脊背,试探性地、小心翼翼地,贴服上那片滚烫的源头。冰凉的皮肤贪婪地汲取着那灼人的热量,深入骨髓的寒意似乎真的被驱散了一点点。
她没有说话,只是那只攥着他衣襟的右手,缓缓松开了力道,摸索着向上,带着一丝迟疑,最终轻轻地、颤抖地,覆在了他赤裸的、剧烈起伏的胸膛上——那个狰狞伤口旁边的位置。
掌心下,是他滚烫的皮肤和狂乱的心跳。滚烫的温度顺着掌心一路灼烧到她的心脏。指尖触碰到纱布边缘渗出的、粘腻温热的液体,那是他的血。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尖锐的疼痛,猛地攫住了她的心脏,比断腕的伤痛更加难以忍受。
她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仿佛被那滚烫的血液灼伤。随即,那只冰冷的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的力道,极其缓慢地、笨拙地,在他伤口旁边那片完好的、滚烫的皮肤上,轻轻抚过。
指尖划过他紧绷的胸肌线条,带着冰凉的颤抖,留下细微的战栗。动作生涩而僵硬,却蕴含着一种无声的、沉重的回应。
解雨臣的身体在她指尖触碰的瞬间猛地一僵,随即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混合着痛楚与慰藉的叹息。他收紧了手臂,将她更紧地嵌入自己怀里,滚烫的下颌蹭着她冰凉汗湿的鬓角,仿佛要将她彻底融入自己的骨血,用这焚心般的温度,去对抗她灵魂深处的寒冰地狱。
黑暗中,两人如同两株在暴风雪中相互缠绕取暖的藤蔓,伤痕累累,气息奄奄。一个用滚烫的胸膛和鲜血饲喂着对方的冰冷,一个用冰凉的指尖笨拙地抚慰着对方的伤痛。没有言语,只有沉重的呼吸、压抑的痛哼、皮肤相贴的滚烫与冰凉、以及那无声流淌的血与泪,在冰冷的地面上交织、蔓延。
时间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张千澜覆在他胸膛上的那只手,力道渐渐松懈,最终软软地滑落下去,搭在他汗湿的腰侧。她的呼吸变得绵长而微弱,身体彻底放松下来,沉入了真正的昏睡。只有紧贴着他胸膛的脊背,不再冰冷得刺骨,而是染上了一层微弱的、属于他的暖意。
解雨臣感受着怀中人趋于平稳的呼吸和那一点点来之不易的暖意,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剧痛和眩晕。失血过多和持续的高烧彻底击垮了他强撑的意志。
他的头无力地垂靠在张千澜的肩上,意识如同沉入粘稠的泥沼。在彻底被黑暗吞噬的前一秒,他滚烫的、干裂的唇,无意识地擦过她冰凉的耳垂,留下一个极其微弱、带着血腥气和浓重倦意的呢喃:
“…别怕…睡吧…我…暖着你…”
***
庭院里,夜色如墨。
王胖子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粗陶砂锅,蹑手蹑脚地蹭到西厢房窗根底下。锅盖边缘“噗噗”地冒着白气,浓郁的羊肉混着当归、白芷的暖香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他侧耳听了听,里面静悄悄的,连压抑的痛哼和喘息声都消失了。
“胖婶刚炖好的…顶顶滋补…”他小声嘀咕着,犹豫着要不要敲门。想到里面两人那副惨状,又怕惊扰了那点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游廊尽头,靠近西厢房门口的青石板地上——
张起灵依旧抱着刀,像一尊沉默的石像。只是不知何时,他微微侧转了身体,不再是背对着西厢房门,而是变成了一个半侧身的姿态。乌沉的黑金古刀横抱在胸前,刀鞘末端,正对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他微垂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眉眼,整个人如同融进了廊柱的阴影里,气息收敛到近乎虚无。
而在离他不远处的廊柱阴影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