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力气,声音低哑下去,带着浓重的疲惫和彻底的灰败:
“所以你看……郁督查,今天她说那些话,掉那些眼泪……有什么意义?她后悔了?晚了。我沈凌霄在她那里,就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傻子,是个只会写‘小作文’、不懂事的幼稚鬼。她给我的那些伤害,那些冷漠……都是我自己求来的,也是我活该,自作自受。”
车厢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车窗外城市的喧嚣。
郁清棠一首没有说话。她只是安静地开着车,侧脸的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冷硬。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平静的外表下,内心正经历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她听着沈凌霄用自嘲的口吻,一点点剥开自己血淋淋的伤口。那些卑微的讨好,小心翼翼的维护,不被理解的占有欲(在她看来,那只是恋人之间再正常不过的在意),被轻蔑地称为“幼稚”和“小作文”……还有那个被遗忘的生日,那份被踩在脚下的真心。
她见过球场上霸气凌厉、永不服输的沈凌霄。
她见过公寓里哼着跑调歌、笑得没心没肺的沈凌霄。
她见过在游戏里专注闯关、偶尔懊恼拍大腿的沈凌霄。
她甚至见过昨晚在基地门口,用冰冷嘲讽武装自己的沈凌霄。
但此刻,这个蜷缩在副驾驶座上,用最锋利的语言凌迟着自己过往、眼神里只剩下疲惫和自弃的沈凌霄,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了郁清棠从未有人触及的心房深处。
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的情绪,如同破土的藤蔓,疯狂地缠绕上她的心脏,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和酸涩。
是愤怒吗?是对姜瓷的愤怒,愤怒她对这份真心的践踏。
是心疼吗?是的,是心疼。
是那种看到自己精心照顾的、好不容易才重新焕发生机的小太阳,被无情地拖回冰冷黑暗的泥沼时,那种无法抑制的、尖锐的心疼!
这份心疼如此强烈,如此清晰,甚至盖过了她一贯的冷静自持。她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指尖深深陷进真皮包裹的方向盘里。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平稳跳动的心脏,此刻正因这份陌生的情绪而急促地撞击着。
她很想说些什么。想告诉沈凌霄,那不是他的错,不是他幼稚,是对方不配。想告诉他,他的真心和热情,不该被那样轻贱地称为“小作文”。想告诉他,他不是自作自受,他只是……太认真,太投入地去爱了一个没有珍惜他的人。
可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为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不可闻的叹息。她不是擅长安慰的人,那些温情的话语,对她而言太过陌生。
她只是更加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将车子开得越发平稳。在等一个漫长红灯的间隙,她极其自然地伸手,将车内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些,仿佛只是觉得他需要一点暖意。然后,她拿起中控台上的矿泉水瓶,拧开盖子,默不作声地递到了沈凌霄的手边。
这个小小的动作,没有言语,却带着一种无声的、沉甸甸的关切。
沈凌霄看着递到眼前的水瓶,愣了一下,眼眶瞬间变得更红了。他接过水,冰凉的触感让他混乱灼热的思绪稍稍冷却。他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却无法浇灭心头的苦涩和疲惫。
他偏过头,看着郁清棠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清冷专注的侧脸。她没有说一句安慰的话,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用怜悯或同情的眼神看他。她只是安静地开车,给他调高了空调,递了一瓶水。
这份沉默的、不带评判的陪伴,这份在暴风雨后给予的、坚实的港湾感,像一股微弱的暖流,缓缓注入他冰冷破碎的心田。虽然无法立刻愈合那些深可见骨的伤痕,却让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被接纳的安心。
他不再说话,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将身体更深地陷进座椅里。
郁清棠透过后视镜,看着他终于平静下来、却依旧写满脆弱的睡颜(或者只是闭目养神),心底那份名为“心疼”的情绪,如同藤蔓上的荆棘,缠绕得更紧,也更深了。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个闯入她冰冷世界的“麻烦”小太阳,在她心里占据的位置,早己超出了“房东与租客”,甚至超出了“照顾弟弟”的范畴。
车子在夜色中平稳前行。窗外的维多利亚港依旧璀璨夺目,而车厢内,两颗心在沉默的陪伴和无声的心疼中,悄然靠近,也悄然改变。旧日的风暴暂时平息,留下的伤痛需要时间抚平,但新的羁绊,己在风暴的废墟中,悄然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