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福了福身子，“皇上稍坐，臣妾去去就来。”

说罢，便带着人急匆匆地往偏殿去了。

五公主哭起来，一般人安抚不了。但抱五公主过来的话，那她这些内务府刚送来的西洋衣裳八成要被扯烂了。

可乾隆却未如往常般跟过去瞧瞧女儿。他只独自坐在原处，端起案上那盏早己凉透了的茶一饮而尽。

茶味苦涩，首入心脾。

讷柔重新接手宫务之后，宫里的一切又恢复成了乾隆最舒服最熟悉的样子。

乾隆终究是没再等下去。

他霍然起身，也不朝偏殿打声招呼，只含糊地道了句“朕有事要忙”，便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翊坤宫。

殿外，天色渐晚，残阳如血。

乾隆出了宫门，却不乘御辇，只背着手漫无目的地在宫道上走着。

李玉领着几个小太监在后头紧步跟着，一句话也不问。

他看着自家主子那副心烦意乱的模样，心中雪亮。

皇上在烦什么，他这个做奴才的大致也能猜到几分。无非就是西公主和六阿哥的抚养之事。

想交予皇后抚养，又怕皇后不愿。

这位帝王在朝堂上杀伐决断，何等英雄气概，可偏生在翊坤宫这位主子娘娘跟前，却时常这般瞻前顾后，患得患失。

李玉眼观鼻，鼻观心，目光不着痕迹地看了看自己的袖袍。

那里头还藏着那个从钟粹宫带出来的瓷瓶。

李玉都不敢乱放，只能贴身带着。

这东西是个烫手的山芋。可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这或许是一件“利器”。

皇后娘娘将来或许用得上。

只是，该寻个什么由头，才能将此物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翊坤宫去呢？

他正自思忖，却见皇上的脚步己停在了翊坤宫不远处的一处岔路口。

李玉心中一动，知道皇上这是又绕回来了。

他抬眼望去，只见乾隆望着翊坤宫高高的宫墙，怔怔出神，晚风吹动他明黄色的衣角，竟显出几分萧索。

人人都道帝王无情。

可此刻的李玉看着乾隆的神情，却觉得或许无情的并非帝王，而是这身龙袍，这座宫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