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话,方兴旺心里也算有了谱,安心收拾院子。
但院子还没收好,方宏盛就搓着手找上门。
方兴旺看着方宏盛几乎能急死苍蝇的额头,笑问:“族长,啥事儿让你为难成这样?
要不您先说说,只要能办到,我一定尽力。”
“是你爹的事儿。”方宏盛吱唔几声,终于开口,“你爹年前得了风寒,一开始大伙儿都没怎么在意,没想到病得越来越重,如今人瘦得就剩一把骨头,大夫说可能熬不了多久了。
你看,要不要去见最后一面?”
他觑着方兴旺的脸色,低声道:“我知道他以前对不住你,可……
到底是亲父子一场,我怕你错过这最后一面,以后想起来会觉得遗憾。”
方兴旺听了这话后,笑容淡了下去,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点头:“行,我去看看。”
踏进住了多年的老宅,方兴旺竟觉得十分陌生。
下面四个弟弟罕见地都在家里,瞧见他来,只有方兴财跟他打了招呼,方兴福视线乱飞,方兴文和方兴武眼中则有着明显的嫉恨。
他走进东屋,方有根蜷缩着躺在床上,眼窝深陷,颧骨高耸,确实只剩下一把皮包骨。
许是进屋的动静惊醒了方有根,他费力睁开双眼,看清来人, 脸上浮现出笑意:“老、老大,你来看我了……”
方兴旺直白道:“族长让我来见你最后一面。”
“你、你!”这话让方有根顿时激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你个不孝子,记仇、到死、死都不忘……”
方兴旺远远站着,脸上没什么表情:“跟你学的。”
方有根一愣,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骗自己骗久了,你也忘了为什么这么不喜欢我?”方兴旺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说别人的事,“我十一岁那年,你带我去踩冰,结果掉进水里,我当时跑了,你就恨上我了,觉得我这人没良心,靠不住。
尽管我娘跟你说,我是回去喊人帮忙,中途怕你受不住,又扛了根竹竿折返回去救你,你也不信,一门心思认准我狼心狗肺。
后来我娘死了,你娶了李氏,你就由着李氏作践我,克扣我,把我当牲口使,不是因为你耳根子软,是因为你也不喜欢我,巴不得我死了。
我这么多年给家里当牛做马,就是想证明给你看,我是个靠得住的。
但事实证明,人要装瞎,别人怎么做他都看不见。”
方有根浑浊的眼睛猛地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死死盯着方兴旺,枯瘦的手指狠狠抓紧了身下的破被单,嘴唇剧烈地哆嗦着,似乎想辩驳,想怒骂,却一个字也挤不出来,只剩下急促而破碎的喘息。
方兴旺没给他机会。
“你觉得我没良心,所以你就先当个没良心的爹。”
他看着方有根,眼神里没有恨,只有一片冰冷:“我也如你所愿,当个没良心的儿子,这样也不枉费你恨我一场。”
方有根喉咙里的嗬嗬声更急了,想说些什么,但越急越说不出来。
方兴旺退后两步:“我家青禾当侯夫人了,青田得了皇上褒奖,往后前途一片光明。
青岩青溪有这样的哥哥姐姐,以后也差不到哪里去。
我要彻底放下过往的恩怨,跟他们去过好日子了。
往后,你跟李氏一家,就在这里发烂发臭吧。”
说完,他不再看床上的人,转身大步走出了这间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屋子。
屋外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转头时正好对上李氏那浑浊的双眼。
李氏瑟缩在角落的阴影里,早没了往日的刻薄气焰,浑浊的双眼躲闪着,连与方兴旺对视的勇气都消失殆尽。
方兴旺的目光在她身上只停留了一瞬,随即轻笑一声,挺直脊背,快步朝着朝着热闹的新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