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离开了这家酒肆,走出店门。当时正值七月,炎暑尚未消退,金风刚刚吹起。两人解开衣襟,又走了不到一里多路,来到一处,既不像村庄也不像城镇,远远地就望见一面酒旗在树林中高高挑起。走进树林一看,原来是一家卖村酒的小酒店。只见:
地处古老的道路旁,临近溪水的村坊酒店。门外杨柳成荫,池中荷花婀娜。酒旗在金风中飘动,短短芦帘遮挡着烈日。磁盆架上,满满盛着清凉的村酒;瓦瓮灶前,新蒸的社酝香气扑鼻。村童打酒,想来并非昔日的司马相如;少妇在柜台卖酒,也不是当年的卓文君。别说喝三斗能解宿醉,就是二升也能让人沉醉。
当时施恩和武松来到村坊酒肆门前,施恩停下脚步,问道:“兄长,这是家卖村酒的小店,哥哥喝吗?” 武松说:“不管这酒是酸是咸、是苦是涩,也不管它是辛辣还是清香,只要是酒,就得喝三碗。要是没有三碗,我就不过这店门。” 两人进店坐下,仆人摆上果品和下酒菜。武松连喝三碗后,起身就走。仆人赶忙收拾好餐具杂物,向前赶去。两人出了店门,又走了不到一二里路,路上又看见一家酒店,武松进去,又喝了三碗才离开。
长话短说。武松和施恩一路走着,只要遇到酒店就进去喝三碗,大约已经去过十来家不错的酒肆。施恩看武松,并没有十分醉意。武松问施恩:“离快活林还有多远?” 施恩说:“没多远了,就在前面,远远就能望见那片林子,那儿就是。” 武松说:“既然快到了,你先到别处等我,我自己去找他。” 施恩说:“这样最好。小弟自有安身的地方。还望兄长小心,千万不可轻敌。” 武松说:“这倒不用担心。你只要让仆人继续送我,前面再有酒店,我还要喝。” 施恩便让仆人仍旧陪着武松,自己离开了。
武松又走了三四里路,又喝了十来碗酒。此时已是中午时分,天气炎热,却有一丝微风。武松酒劲上来了,把布衫敞开,虽然带着五六分醉意,却装作十分醉的样子,前摇后晃,东倒西歪,来到林子前。仆人用手指着说:“前面那个丁字路口,就是蒋门神的酒店。” 武松说:“既然到了,你自己躲远点儿。等我打倒他,你们再过来。” 武松快步走到林子后面,只见一个身材魁梧如金刚般的大汉,披着一件白布衫,在一把交椅上舒展开身子,手里拿着蝇拂子,坐在绿槐树下乘凉。武松打量那人,他长得什么样呢?只见:
容貌丑陋,长相粗豪。一身紫色的肌肉横生,几道青筋暴起。
黄色的胡须斜翘,唇边像扑着蝉蛾;怪异的眼睛圆睁,眉目间好似悬着星象。
坐下时如狰狞的猛虎,行走时仿佛是威风的门神。
武松假装醉得东倒西歪,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心里暗自思忖:“这个大汉肯定就是蒋门神了。” 径直朝他走去。又走了不到三五十步,就看见丁字路口有一家大酒店,屋檐前竖着望竿,上面挂着一个酒幌子,写着四个大字:“河阳风月”。绕到酒店正面,门前是一排绿色的油阑干,插着两把销金旗,每把旗上有五个金字,写着:“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一边是肉案和操刀的家伙,另一边是蒸馒头、烧柴的厨灶。酒店里面,一字儿摆着三只大酒缸,半截埋在地里,缸里各有大半缸酒。正中间是柜台,里面坐着一个年轻的妇人,她是蒋门神刚到孟州新娶的妾,原本是西瓦子里唱诸般宫调的艺人。这个妇人长得如何呢?
眉毛如翠岫横卧,眼睛似秋波流转。樱桃小口微微泛着红晕,春笋般的手轻轻舒展,如同嫩玉。头上的冠儿小巧,明铺着鱼纹,映衬着乌黑的头发;衫袖窄窄的,巧妙地染着榴花的颜色,薄薄地笼罩着如雪的肌肤。金钗插着凤凰的造型,宝钏环绕如龙。就算让崔护来讨水喝,也会怀疑她是文君重新卖酒。
武松看了,眯着醉眼,径直走进酒店,在与柜台相对的一副座头上坐下,双手按在桌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妇人。柜台里的妇人瞧见了,转过头看向别处。武松打量店里,还有五七个酒保在忙活。武松敲着桌子喊道:“卖酒的店家在哪里?” 一个领头的酒保走过来,看着武松问:“客人要打多少酒?” 武松说:“打两角酒,先拿些来尝尝。” 酒保到柜上让那妇人舀了两角酒下来,倒在桶里,温了一碗过来,说:“客人尝尝酒。” 武松拿起来闻了闻,摇着头说:“不好,不好!换一碗!” 酒保见他喝醉了,便把碗拿到柜上说:“娘子,随便换点给他吧。” 那妇人接过碗,倒掉那酒,又舀了些上等酒下来。酒保拿过去,又温了一碗过来。武松端起来,喝了一口,叫道:“这酒也不行,赶紧换,不然饶不了你!” 酒保忍气吞声,拿着酒走到柜边说:“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