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夏镜有很多种理由可以解释为什么来实验室,但是没有一种能解释他为什么在杜长闻的椅子上睡了一觉。尤其上次分开前,声称“无法面对”和“难过难堪”的人,也是他。
局促地从椅子上下来,他张了张嘴,给出一个不像样的答案:“我……来自习。”
说完也不敢看杜长闻,目光闪躲地飘向旁边。
有意无意的,杜长闻又一次放过了他,改问:“没去实习?”
两害相较取其轻,夏镜认为还是后一个问题好答些。
他先是说“实习我辞掉了”,继而给出很客观的理由:“总是做些零碎打杂的活,学不到什么东西,也没什么实际的意义。”
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忘记当初吴果这样抱怨时,他是如何反驳的了。
说话的间隙,杜长闻已经放下伞,抽了纸巾擦干脸上和衣服上沾的水。示意夏镜坐在小沙发上:“你还是学生,如果这么短时间就在工作中找到成就感,你的同事领导又该做什么?”
夏镜原本就是找的借口,被杜长闻一句话问得哑口无言。
倒是杜长闻在另一侧坐下后,打量他几眼,问:“到底怎么回事?”
这话问得并不严厉,但十分肯定。夏镜心知瞒不过,也就放弃了糊弄过去的想法,将吴果那番遭遇和郑姐后来的话讲了一遍,末了声称自己看不过去,得罪了领导,也就不好待下去,索性辞职。
杜长闻没有打断他,等他讲述完毕才简短地做出评价:“胡闹。”
语气倒是不重。
夏镜看他一眼,心里想的是“你为什么关心”,说出口的却是:“我向来胡闹,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下,杜长闻也看出他在赌气了。
窗外还在下雨,日光和雨声经过一层窗户,都变得淡了。
杜长闻看着夏镜,他的面貌在这样的光影下显得清秀端正,因为抿着嘴生气的缘故,又或许因为本身的性情,看上去不像大多数学生那样活力张扬,也没那么孩子气。但无论如何,他始终只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而有些事情是只能在命运中领悟,无法用言语教会的。
“随你。”
杜长闻干脆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夏镜反而迅速地看了杜长闻一眼,又不自在地动了动坐姿,问:“你来做什么?”
“我记得窗户没关,过来看看。”
夏镜就说:“哦,我关了。”
杜长闻没管窗户,问:“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总不能待在这里。”
“回宿舍。”夏镜说,然后望了眼窗外,似乎想看看天气:“雨好像小了一点,我可以回去了。”
“嗯,”杜长闻跟着夏镜的视线看了眼,在不清晰的雨声中说,“前几年有过一次台风,听说有个新闻部的学生外出拍照,被掉下来的树枝砸骨折。”他冷淡地问夏镜,“你确定要走回宿舍?”
海滨路街边栽种着高大的棕榈树,即使在没有台风的天气,也有不幸的路人被掉下来的枝叶砸伤过。
但是夏镜说:“不然还能怎么办。”
“你可以先去我家,等雨停了再走。”
“算了吧,”夏镜刚压下去的腔调又冒出来,“我以为你现在应该对我避之不及。”
不过杜长闻像是没了耐心,站起来说:“那是三流小说情节。”然后没等夏镜再说什么,率先往外走:“好了,走吧,我猜你早餐都没吃。”
夏镜抿了抿嘴,最终还是跟着走出去。
室外风雨的确比昨夜小了些,除了更浓的雾气和街边随处可见的断枝落叶之外,和寻常的雨天似乎没什么不同。杜长闻的家就在俪大校内,这时根本没有人外出,平日人头攒动的校园变得空荡荡的,立刻有点萧索。
但是夏镜心里有点小小的雀跃。
自从刚才,他的并不诚心的拒绝被杜长闻无视,他就有点飘飘然了。
夏镜刻意落后两步,两人蹚着水一前一后走,鞋和衣服又沾上雨水,杜长闻回头看了几次夏镜,表情算不上好。夏镜想到他那并不严重的洁癖,猜想杜长闻现在大概很难受,这才加快脚步,和他并肩。
杜长闻的家是最早的一批教师楼,但位置极佳,处于学校外围地势最高的地方,依山而建,正对校外的沙滩与大海。
夏镜踏进门,还在玄关,就下意识看了眼,果然发现露台外是一片无遮挡的天幕,这意味着下方就应该是沙滩和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