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都在冰寒中冻裂了心。
经堂门虚掩着,门槛上结着冰,冰里嵌着半粒发黑的青稞。
风灌进去时,有声音传来,不是来自佛徒的吟唱,却是梁柱在低温中收缩的呻吟。
白塔孤独地立着,经幡缠绕的塔顶,几只乌鸦缩着脖子,羽毛被风雪压得紧贴皮肉。
塔基处的煨桑炉积满雪,残灰里还埋着半截焦黑的柏枝,不知是哪年哪月最后一次点燃过。
雪还在下。
落进转经道的裂缝,落进玛尼堆的石缝,也落进这座雪山脚下寺庙的每一处褶皱。
这座寺庙就像一具被风干的尸体,被高大神圣的雪山之神踩在脚下。
中原的人,称这里为大佛莲寺,而这里的当地人叫它“强巴白玛林”。
雪粒子打在经幡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大佛莲寺的朱漆大门早已斑驳,宛如一张冻僵的嘴。
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时,一个老喇嘛走了出来。
他很老。
老得像庙前那棵被雷劈过的柏树,树皮皲裂,布满岁月伤痕。
可他的眼睛不老。
浑浊的眼珠深处,藏着雪山深处未化的冰湖,温和,却又深不见底。
他就站在门前,站在呼啸的风雪里。
既不迎,也不拒。
等着不远处渐渐靠近的三个人,也等着一场注定的雪。
他腰间挂着一个铜铃,随着寒风轻摇,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或许铃舌早已锈死在铃身里。
又或者,根本没有铃舌。
吴小姐的马最先停在庙门前。
枣红马打着响鼻,蹄子不安地刨着地上的积雪,鼻息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她下马的动作很轻,走向老喇嘛。
老喇嘛动了。
行了个礼,却不是中原寻常的合十。
他双手掌心微隆,指尖高过额头,在风雪中划出一道古老弧线。
“客人从哪里来?”
声音很轻,轻得像风中的残烛。
葵青在戒备,他看得出来,这个老喇嘛是个练家子。
索命同样在戒备,他甚至下意识地摸到了自己的孤鹜剑。
吴小姐回了个礼,抬起头时,碎发贴在额角,眼神平静的回答。
“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