歆蕞快
“我们都是苦命人啊,当年被强抢入府,绝非自愿。王有德造的孽,与我们,与我们的孩儿无关啊!呜呜呜……”
她哭得肝肠寸断,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一软,几乎要扑倒。
火柱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她手臂。
就在这肢体接触的瞬间,在火柱的手接触到汗巾的刹那,六姨娘的手腕极其隐蔽、却又万分坚决地向上一抬!
汗巾下,一张卷成细卷、被汗水和泪液浸透几乎透明的小纸条,死死地、牢牢地塞进了火柱的手心里!
她的指甲甚至因为用力而掐进了火柱的手背。
火柱浑身猛地一僵!
冷汗瞬间浸透了背脊!
那纸卷的存在感和其中的分量,如同烧红的烙铁!
他下意识地想抽手扔掉!
“神医!”六姨娘抬起头,那双因为哭泣而红肿的美丽眼眸死死盯住他,眼中再无哀婉,只有一种穷途末路的、令人心悸的疯狂和哀求!
那眼神仿佛在说:若你不带,我们必死!你若帮这一次,是积天大的阴德!救的是几条甚至十几条无辜的命!
其余几个姨娘侍妾也同时跪倒,七嘴八舌,哭声震天:
“求神医开恩啊!”
“救救我们吧!救救孩子们吧!”
火柱看着这一屋子美艳绝望的女人,又想起府外森严的守卫,再看看手心那几乎黏在自己汗里的“烫手山芋”,头皮阵阵发麻。
他心知肚明,这东西带出去,若被查获,自己恐有杀身之祸!
可若不带……面对这些几乎要生吞活剥他的眼神和哭声,他毫不怀疑自己可能都走不出这个院子!
他长长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老脸上充满了痛苦和无奈。
他深深地看了六姨娘一眼,将那个小纸卷用力攥进手心最深处,随即迅速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顺手也将纸条彻底藏好),一副被哭得心慌意乱的样子。
“罢了罢了!都起来!成何体统!”火柱摆出一副医者仁心被感动的无奈表情,提高声音道,
“夫人这是惊厥之症,并无大碍!老朽这就回去开方子,你们好好照料便是!”
他匆匆甩下几句话,几乎是用逃的速度,带着两个一直警惕观察却被他身体遮住视线的军士,快步离开了这让人窒息的内宅。
火柱几乎是一路小跑回到县衙,后背的衣衫尽湿。
他将纸条上交给负责内务的管事,并简要说明情况(只强调女眷哭求伸冤),便像丢了魂一样,被管事打发去休息了。
管事情知事关重大,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捧着那张湿漉漉、带着脂粉香气和泪痕的纸条,送去给林臻。
而这个时候夜已深沉。
县衙后堂的书房内烛火通明。
林臻刚与萧寒舟、毛梦极等人议完明日要去崇明岛看看。
管事悄无声息地进来,恭敬地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呈放在林臻宽阔的紫檀书案上。
“世子,这是火柱从王家带出来的……说是内宅一位姨娘拼死递出的诉状……”
管事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
毛梦极眼神一厉,几乎就要伸手去拿那纸条查看。
萧寒舟的心也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林臻抬手,轻轻示意他们噤声。
他修长如玉的手指伸出,没有立刻打开那张纸,而是用指腹感受了一下那纸上残留的湿意和微黏触感,仿佛在摩挲一朵带露的、即将被摧折的残花。
烛光下,他脸上的笑容,由起初的漫不经心,逐渐沉淀、凝聚。
最终,定格成一个极具穿透力和掌控意味的、冰冷邪魅的笑容。
那笑容里,混合了洞悉一切的嘲讽、高高在上的俯视,以及一种仿佛看到新奇玩具的、饶有兴致的残忍玩味。
他缓缓展开那张被汗水泪水揉得皱巴巴、字迹都有些模糊的纸条。上面用娟秀却因情绪激动而颤抖的笔触写着(以五姨娘和众人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