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背上天的旨意!
即便如此,他仍沉着脸,眼神却不自觉望向郕王府门头上挂着的那块匾。
若是任由这样的民气发展,就算你真的当了皇帝又如何?今天这些人推你上位,明天也一样可以将你拉下神坛。
一位拄拐的老人,一瘸一拐地走到了亲卫面前,手中举着一块染血的布帛,神情庄重地高举过头。
见到老人步履蹒跚而来,那名亲卫没有出言喝止,因为他明白,眼前的不是朝廷上的官僚,而是千千万万个真正的百姓。
眼看老人又要跪下,亲卫班长立刻上前扶住:“老人家,够了。”
老人却不以为然,望向身后的众官,轻声道:“军爷,还不太够。”
他话音未落,咬着牙硬撑着仅能用的一条腿,“咚”地一声跪倒在地,大声叩头高呼:“草民代天下百姓,送上万民书,请殿下登基称帝!”
老人这一跪,就像石子丢进水面,荡起涟漪。
亲卫班长站在远处,胸中思绪翻涌不断。
为何殿下就是不肯出来和大家见上一面?
目光再转向街口,整条长街上,满眼所见都是黑压压的跪着百姓的身影。
如此声势,难道还不能说明民心所向?
他低头看向手中这匹沉甸甸的血布——颜色刺眼,还带着浓烈的腥气。
“我这就去禀告殿下,你们等在此地。”
说完,他对旁边一名亲卫下了命令,然后弯身向老者郑重承诺:“我会亲自把这份万民书送去给殿下过目。”
布帛递到他手上时,那分量不只是压在掌中,也沉重地落在心头。
正要转身进门,于谦在跪着的人群中忽然出声,举起手中的白布:
“请也将这封百官连署信一同送进去。”
石亨也在一旁扬起手中的白帛回应:“我这还有一封!”
可相比那一片殷红的染血布匹,这两幅洁白的信函显得格外寡淡无力,纸张轻飘得像是毫无重量。
于谦几乎冲动得想马上拿起长刀、跨上战马,赶往边境,对着那个在城门外不愿迎敌、只愿投降的天子大喊一声——你对得起这样的黎民百姓吗?对得起这泱泱大明吗?
当年口口声声说的国之大义,现在在殿门前亲身跪请的官员们才真正体会到:亲卫手中那染血的布,才是最真实的、最深沉的力量!
而在众官后方跪地的书生年轻人眼带敬意,眼中泛着热忱与清光,可惜的是,那染红的布上,少了一笔属于他的血印。
亲卫接过血布之后,冷冷挥了下手:“那两封白布文书,也带上。”
因为此时此刻,在这一片血迹面前,无论再多言辞与字句,也显得太过苍白,无法盖过这片红布,也无法对它产生哪怕一丝重量。
王府厅堂之中,朱祁钰听出门外一阵阵呼声此起彼伏,脸上却无半点喜悦之情。
卢忠和范广手里端着茶杯,不知不觉间已经忘记了喝茶。
“殿下……”卢忠忽然回过神,盯着朱祁钰,轻声问,“殿下,咱们现在能出门看看了吗?”
“别说话!”朱祁钰语气淡淡的,却透着一丝坚定。他缓缓往后靠在椅背上,目光低垂。
他没料到百姓真的会来,尽管心里早就做了准备。但当那一阵阵沸腾的人声传入耳中,他还是不由地感到一丝惶恐:自己能担得起他们的信任吗?
他崇敬那些有大功业的先贤,正因为这份敬意,他知道有那样一条路存在。可是那条路,眼下并不属于大明。一想到这,他又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背叛内心的想法。
他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从门口走来的身影,那身影宛如记忆中的一位。
似乎有人在他耳边轻声说:“天下没有一件事是轻轻松松能做成的。”
回过神时,他看到亲信侍卫手中捧着一块刺目的红布。
“殿下,这是百姓签名的万民书,请您收下,并请您登基继位!”
侍卫郑重地跪下一条腿,将万民书高高地举过头顶。
朱祁钰走了过去,注视着那写满名字却没有写主人名的红布。
这真的是百姓呈上的万民书吗?
更像是百姓们的血与泪啊。
这是世间最沉重的文字。
他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一下那红布,却又很快缩回,捏住了手指轻轻地搓了搓。
“走吧。”
郕王低声说着,范广与卢忠立即跟了上去。
侍从们捧着这块象征万民支持的红布,紧紧跟在后面。
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