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阴影里挪了半步。
“陛下!” 户部侍郎马大人颤巍巍出列,象牙笏板抖得几乎要脱手。
“北方三郡旱灾拨款迟迟未到,灾民易子而食,隐有瘟疫之兆,陛下还是当尽快想出应对之策!”
哎,又吵起来了。
因为北方旱灾之事,本月已经是第四回了。
齐梓恒悄悄抬眼,瞥见景意南正用护甲摩挲着龙椅扶手。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凤冠上的东珠间流淌,却照不亮她眼底翻涌的暗潮。
“马大人是嫌朕给的二十万两不够?” 她突然轻笑,声音比檐角冰棱更冷,“还是说,您觉得该从给您孙子买玉坠的钱里匀?”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齐梓恒看见左侧的温长青攥紧了拳头,而御史台大人的胡须抖得像秋风中的枯叶。
马大人的脸涨成猪肝色,突然将笏板狠狠摔在地上。
“先帝在时,何曾受过这等折辱!老臣这就去地下向先帝请罪!”
说着竟真朝柱子撞去。
“慢着。”
景意南的声音轻飘飘落下,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从容。
“马大人若真想见先帝,朕准你告老还乡。” 她慢条斯理抽动着手指。
“马大人连自己家中子孙都管教不严,怎么好来大殿上斥责朕处事不当?”
马大人僵在原地,额角抵着冰凉的石柱,长叹了一口气,黑色的官帽被摘下,露出他满头花白的发丝。
齐梓恒听见身后两名新科进士倒抽冷气的声音,而右侧老臣们交头接耳的低语,像毒蛇吐信般窸窸窣窣。
“臣,领旨谢恩!”
马大人走了。
但争端远远没有结束。
这样的交锋成了每日朝会的常态。
当吏部尚书以辞官相逼时,景意南直接叫他好走不送;当礼部侍郎弹劾后宫干政,她直接搬出太傅掌朝时梁昭垂帘听政。当有官员以她难以成大事百姓深陷泥沼相喷时,景意南直接生气了,把人剥了官服打了三十大板丢出了皇宫。
渐渐地,齐梓恒发现老臣们都沉默了不少。
有一日他竟然发现自己能隔着人群看到景意南的脸了,能听到前排的宣讲。齐梓恒才意识到这个大殿上究竟走了告病了多少人?!
剩下被留在这里的,多数都是垂着脑袋跟他一般做鹌鹑的一批。
纵使那些老臣家大业大枝繁叶茂的根系下有一两只毒虫,但也绝对不是景意南口中要威胁大景命脉的毒瘤。老臣多是傲慢又居高临下的好心,只是这样的相劝只能引来鸡蛋碰石头。
做皇帝又岂是这般顺我者昌逆我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