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总穿中山装的青年正低头摆弄收音机,天线在他指节下忽长忽短。
马主任的酒杯重重磕在桌上:"胡闹!建军马上要提干,这时候……"
"提干怎么了?"周淮民突然站起来,军绿挎包里的采购单哗啦作响,"现在讲究的是德才兼备,建军同志要是真有本事,还怕人家说闲话?"他走到马建军身边,收音机里突然传出邓丽君的歌声:"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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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建军手一抖,收音机摔在青砖地上。周淮民弯腰捡起,天线在他指间绕成个完美的弧度:"这歌儿虽是靡靡之音,但您听这歌词——'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多美的意境。要我说,咱们的思想也该像这春风里的花儿,开得鲜艳些。"
牛春花突然扑哧笑出声,马主任的脸色却愈发难看。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保卫科老张头的大嗓门穿透玻璃:"不好了!牛师傅在车间晕倒了!"
"让开!"周淮民挤开人群,从挎包里掏出个玻璃瓶。马主任追进来正要阻拦,却见他掰开牛师傅的嘴,将瓶里的液体倒进去。
"这是……"马主任瞪大眼睛。
"周采购员,这牛今儿早上多吃了两捆苜蓿!"饲养员老王头从草垛后探出头,烟袋锅子在阳光下闪着红光,"您那方子真神了,兽医站的老李头昨天来瞧,说这畜生肺音清亮不少。"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五六个科长围在椭圆桌前,茶缸子里的茉莉花茶早泡成了褐色。·捖* - ′鰰~颤¨ .勉/费-阅,黩′供销社的刘主任跷着二郎腿,油光水滑的皮鞋尖抵着暖气管:"不是咱不帮忙,今年河北遭了冰雹,大白菜减产三成。你们厂要三千斤?顶天给一千五。"
"刘主任,去年咱们可签过优先供应协议。"采购科王科长咳得震天响,搪瓷缸子在桌面磕出脆响。
刘主任慢悠悠吐出个烟圈:"协议是死的,人是活的嘛。不过……"他忽然转向周淮民,"听说周同志会治牛病?我老丈人村里的母牛难产,要是能请到您……"
"刘主任,您闻闻这味儿。"周淮民变戏法似的掏出个小纸包,橘黄色的粉末在指间流淌,"这是果儿从四川带来的陈皮粉,治牲口积食有奇效。要是能换您半车白菜……"
刘主任的烟头猛地抖落火星。三天后,当周淮民带着五辆解放卡车停在供销社后院时,正撞见几个二道贩子在卸菜。为首的光头男人拎着麻袋要跑,被他一把揪住后领:"张哥,这白菜往黑市送呢?我媳妇娘家村正缺冬菜,匀我两车?"
光头男人刚要发作,瞥见他别在胸前的厂徽,脸色顿时精彩起来:"周兄弟说笑了,您要多少?"
"就这两车。"周淮民拍了拍车斗,"不过得麻烦您写个条子,证明是支援灾区。"他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介绍信,钢笔水在阳光下泛着蓝莹莹的光。
周淮民转动钢笔,金属笔杆在指间翻出残影:"桃源村去年要价两块二,今年黑市猪肉已经涨到三块八。他们要是坐地起价……"
"所以得赶在腊月二十三前把合同签了!"刘建国抓起军大衣,棉絮从肘部破口处钻出来,"运输队老王说他表弟在桃源村当会计,今晚就出发!"
深夜的绿皮卡车在积雪中颠簸,周淮民裹着羊皮袄缩在驾驶室。老王司机把暖风开到最大,车窗内壁结满冰花:"小周同志,我表弟说今年村里的猪崽成活率不到六成……"
"所以他们才急着找外销路子。"周淮民突然坐直身子,"王师傅,前头是不是有个岔路口?"
"邪门了!"老王哆嗦着摸出火柴,"这地界去年淹死个知青,说是水鬼找替身……"
"这是王寡妇家的小子,昨儿个上吊死的。"引路的会计压低声音,"说是偷了生产队的猪饲料……"
周淮民突然抓住会计的手腕,指尖触到硬邦邦的票根:"这丧礼的烟酒糖茶,都是从供销社赊的?"
"张主任去年冬天突然盖起三层楼。"会计的声音发颤,"他老婆在县里开餐馆,天天有卡车往那送……"
祠堂外突然响起脚步声,周淮民迅速把账本塞进怀里。张德贵举着手电筒走进来,光斑在神像上晃动:"两位同志,村支书请你们过去吃杀猪菜。"
"今年这猪啊,膘肥体壮!"村支书用筷子敲着瓷碗,"就是饲料钱……"
"我们带了两吨化肥来换。"周淮民突然开口,"另外还有五十台收音机,都是上海牌的。"
满桌人脸色骤变,张德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