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指了指庄子外的荒地,陆十二又接着说道:“徐公子且看,如今大片的荒地都摆在那里,想要开垦却受限于丁口,若是实了摊丁入亩,百姓们还愿意去开荒地么?”
陆十二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徐二就是再二再虎,也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了——有各种免钱粮的政策顶着,老百姓倒还愿意去开垦荒地,毕竟多种出来一斤粮食,自己家就能多一斤粮食。
可要是没了免钱粮,反而实行了摊丁入亩,老百姓开垦荒地的热情就有可能会大打折扣,因为百姓首先要考虑到自己开荒多种出来的粮食,跟承担的钱粮相比,究竟哪个更多一些,哪个更少一些。
倘若开荒种出来的钱粮比要缴纳的钱粮更多,百姓当然还会继续开荒,可要是开荒种出来的钱粮比要缴纳的钱粮更少,老百姓就会懒得开荒,想要刺激百姓自发自觉的开荒,估计要等到现在土地产出的粮食已经不足以养活家里的人口。
徐二微微摇头,不自觉的长叹一声道:“当初在京城之时,小弟原以为咱们大明江山不敢说海清河晏,起码也该让百姓衣食无忧才对,现在看来,益都黄巾倒也不是凭白出现。”
好嘛,陆十二原本觉得自己就够大胆的了,想当年在网上指点江山的时候也曾“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可那终究是隔了一条网络,跟徐二这种丝毫不避人耳目的怒骂比起来,到底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儿意思。
陆十二被吓了一跳,伸手捂住徐二的嘴,怒道:“徐公子慎言!就算你心里有气,你说说皇帝的不是也就得了,你还敢骂朝堂上的官老爷?”
在大明朝,骂皇帝其实不算什么大事儿,前有朱重八“许天下军民建言”,后有海瑞上书嘉靖,“嘉靖嘉靖,家家皆净”几乎等于是指着嘉靖的鼻子骂,就算嘉靖气得把海瑞下狱也没什么鸟用。
但是吧,能骂皇帝并不代表就能骂朝堂上的官老爷们——像李善长、杨宪、胡惟庸那种等级的大佬们,随便给下面的官老爷们稍微暗示一二,底下的官老爷们就会像疯了一样替大佬们出头,好点儿的会通过御史和检校找黑历史,然后再通过知府、知州、知县一类的地方官直接抓人,要是碰上那种不讲规矩的,就是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也不稀奇!
当然,徐二毕竟是徐达的侄子,那些大佬们在没有把握干掉徐达的前提下,就算心里不爽也多半不会对徐二直接出手,可是这不也等于是给徐达竖敌?
更别说还有摊丁入亩这档子事儿,这可是断人财路的大仇,尤其是淮西勋贵势力和浙东文官集团,更是受益者当中的受益者,要是被官老爷们知道是徐二在背后推动摊丁入亩的事儿,就算是徐达也未必能扛住淮西勋贵和浙东文官的集体反扑!
“唔,唔唔”,徐二用力挣脱陆十二的手,呼哧呼哧喘了几口粗气,瞪着陆十二道:“殿陛间禽兽食禄,庙堂上朽木为官,我骂了又能怎么样?难道他们做的,偏我骂不得!”
眼看徐二还是一副“骂死他们也活该”的模样,陆十二也不禁暗暗后悔。
在陆十二原本的设想中,是把摊丁入亩的事儿告诉徐二,好借徐二之口把摊丁入亩的事情告诉朱重八,让朱重八在搞与不搞之间头疼难受,可是谁知道徐二这货居然是个敢骂官老爷的东北虎啊!
心中越想越气,陆十二干脆黑着脸,说道:“你徐公子当然不怕官老爷们,可是在下区区一芥草民,若是被官老爷们记恨上,怕不是连渣滓都剩不下!”
徐二刚想反驳,却不知想到了些什么,脸色阴晴不定的冷哼一声,向着陆十二拱了拱手,说道:“陆兄说的是,是小弟太过心急,还望陆兄见谅。”
只是还没等陆十二的脸色好转,徐二却又接着说道:“倘若由上位和太子殿下来推动此事,不知陆兄怎么看?诚如陆兄所言,摊丁入亩之事牵扯万千,但是上位和太子殿下合力推动,总应该没问题了吧?”
陆十二呵的笑了一声,瞥了徐二一眼后反问道:“到底是否推动摊丁入亩,是该由陛下和太子殿下决定,徐公子又何必想那么多?”
不等徐二再说什么,陆十二便抢先说道:“在下之前就已经说过,陛下乃是马背上的开国皇帝,他要是能推动摊丁入亩,自然是没人拦得住,若是能定为祖制,以后也同样没人能改得了,可是有一点——你可以跟陛下和太子殿下说是你自己想到的摊丁入亩,但是绝对不能说是我跟你说的,便是提都不要提起。”
摊丁入亩又岂是什么人都能推得?张居正是以外相联合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