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地听出了他话语中隐含的深意。
“等等……”常浩南微微挑眉,“听栾主任您这意思……美国人还抛出了其它条件?”
“没错。”栾文杰点了点头,身体也坐直了些,“就在昨天,他们通过非公开渠道,向我们递交了另一个版本的协议草案。”
他斟酌着措辞。
“对方的意思是为了避免未来再出现类似的‘争端’,希望由我们两国共同牵头,召集一次覆盖全球主要科技经济体的‘国际技术分配会议’。”
“目的嘛……”栾文杰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是按照所谓的技术能力、历史贡献和商业影响力,为世界各国划定一个在高新技术领域,特别是通信和半导体领域,所持有专利份额的……上限。”
常浩南听完,嗤笑一声:
“那不就是科技版的《华盛顿海军条约》?”
“美国人这路径依赖,怎么都找到八十年前去了?”
栾文杰点点头:“本质上确实如此,想要跟我们划下道来,避免直接竞争。”
常浩南这时候也有点好奇。
其实关于两次海军条约,他的了解主要来自于上一世某款瑞典人发行的游戏……
“具体内容呢?”他询问道,“份额什么的?”
“份额么……美国人倒是破天荒地大方了一回。”栾文杰的语气有些复杂,“他们主动提出,可以和我们共同享有最高等级比例的份额上限……表面上给了我们一个‘平起平坐’的位置。”
常浩南撇了撇嘴:
“这种平起平坐,不过是枷锁镀了层金罢了。”
当然,话是这么说。
但他设身处地想了想,如果把这个条件搬到上一世的2020年,那没准双方还真就坐下握手言和了。
想到这里,常浩南又突然看向栾文杰:
“栾主任,你该不会是想接受吧?”
“我当然不想。”后者立刻摆手,“这种条件,对于我们来说还是要吃亏,无非亏多大的问题而已。”
紧接着,他又叹了口气。
“说实话,如果客观条件不允许我们和对面爆发正面冲突,那么这个方案确实在我方的底线之上,可以作为一个缓冲和过渡。”
栾文杰幽幽说道算是验证了刚才常浩南的猜想:
“也正是因此,我今天才会专程来火炬实验室,考察国产光刻机的研制进度……还有后续的发展前景。”
“上级需要最硬的底牌,来做出抉择!”
这一次,常浩南没有马上回答。
他倒是理解栾文杰,或者说理解决策层所面临的巨大压力和复杂权衡。
“作为一个依赖外向型经济的国家,我们对外部贸易环境的变化确实比较敏感。”
常浩南先是坦率地承认,接着又话锋一转:
“但是,美国人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主动抛出这样一个看似公平、甚至有些让步的方案?”
他自问自答:
“恰恰说明,他们自己心里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和万全的准备……他们的‘联盟’并非铁板一块,他们的企业同样害怕失去庞大的华夏市场,他们也在害怕硬脱钩带来的反噬!”
“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比的就是谁更能绷得住!谁的意志更坚定!谁的底牌更硬!”
栾文杰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有些话,上级不表态,他也不太好直接说出口。
所以没有接话,只是延续了刚才的话题:
“上级现在最担心的一个点在于,长光集团在短期内仍然无法解决euv光源的问题,而未来2-3年内,芯片制程有可能进一步从7nm升级到5nm。”
“就算我们凭借arf-1800,利用duv光源能解决当下7nm制程的燃眉之急,又能否满足中长期的要求?”
这个问题,显然已经比较具体了。
而且直接指向这场科技对抗最深远、最核心的命门。
常浩南没有立刻回答。
他微微垂下眼帘,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在等待。
办公室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只有墙上挂钟的秒针,发出规律而清晰的“滴答”声。
忽然,常浩南站起身。
动作干脆利落。
“栾主任,口说无凭。”
他脱掉西装外套,然后从衣架上取来两套淡蓝色工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