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在想别的事,没马上回答她,她笑了笑说:“你总不会以为我会在这里住到出院吧?我爸妈肯定会带我回家的。”
如果二老要带她回去,她不会拒绝了。这件事她不想任性,二老从家风尘仆仆地来,才几天没见,杨梅却总觉得他们老了许多。
北京再好,也不是家。重感情的人都贪恋故土,果然如杨梅猜的那样,杨父杨母把杨梅带回家了。江水把在北京的最后事宜处理了,也踏上回程的路。
转院对于杨梅而言并无太大区别,她依旧“三级残废”,依旧需要人喂食擦身。
在北京的时候,这几项任务都是杨母承包的,回了家,小老太没空闲了,上午跑菜市场,买最新鲜的鸡鸭鱼肉,接着回家里煲汤做菜,这么一来,一上午过去了,等下午来了,又要去菜市场,重复上午的过程。
每每忙到眼花,杨母总要挤兑杨父几句,骂他就知道看报纸,别的什么也不管,没良心。
每次被杨母教育,杨父都是不还嘴的。这一点,杨母很满意,但杨梅看不下去了,这天,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地多嘴几句,杨母立刻转移战火,连轰杨梅。
说她和杨父“狼狈为奸”,合起伙来欺负她。
说她不懂事不听话不安生还净给人惹事。
说因为要照顾她,她都多久没去跳广场舞了。
说再也不来医院看她了。
杨梅马上说:“行啊妈,你该干嘛干嘛去,我觉得,广场舞还是得跳,你看你,好像又胖了。”
杨母气得一晚上没来医院。
晚餐是江水带过来的,吃饭以后,他还负责给杨梅擦身体。一定要小心伺候这类病人,因为总是躺床上不动弹,所以容易长褥疮。
江水前所未有地细心,拿在手里的毛巾仿佛都轻柔得像纱。比纱更柔的是杨梅的肌肤,他擦得稍微用力些,她雪白的皮肤就红了。
背上擦干净了,江水换了盆水,说:“换前面。”
杨梅一声不吭,不犹豫也不脸红,展开双臂落落大方道:“来吧。”
江水单腿跪在床上,一手抚着她的背脊,一手拿着毛巾擦她前身。依旧动作轻柔,几近虔诚,仿佛擦的不是一具人的肉体,而且佛的金身。
从始至终,他没起过一丁点歹念。
倒是杨梅不安好心,明里暗里地想撩他,然而都不起作用,他就像吃下一颗定心丸似的,眼里心里只一件事一个祈愿。
他祈祷她早日康复。
第二天大早,杨母拎着皮蛋瘦肉粥,没事人似的过来。打开房门的第一时间就看见倚在墙上的江水,只露出一副嫌恶的表情,江水就明白她的意思,静悄悄走了出去。
等杨梅醒了,少不了一顿质问。
杨母说:“昨天你是故意把我气走的吧?
杨梅只低头吃粥,专心致志,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杨母冷哼一声:“幽会一晚上了都。”
杨梅还是没反应,杨母就是看不惯她这副别人说什么都动摇不了她的样子,作为母亲,她太想参与女儿的决定了,也太想亲手把幸福捧到她面前了,“杨梅我告诉你,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下午,一场淅淅沥沥的雨不请自来。杨母不在,江水进来,拿了新鲜的水果。
这场雨搅得杨梅恹恹的,江水给她削梨,她说太大个,吃不了。于是他又将梨切片,拿牙签插着喂她吃。吃剩下的归他。
一只梨没吃完,杨母回来了。大老远杨梅就听出她的脚步声,等她推门而入,门窗通风,一阵绵绵细雨随风而入,浅色的窗帘被吹的飞起,飘飘摇摇,鼓鼓囊囊,像藏起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杨母一眼瞥到桌上剩下的梨,随意问:“谁削的梨?”
杨梅答:“跟你聊电视剧聊得特开心的那护士。”
“哦,她啊!”杨母举着梨盘子,“分梨分梨,梨是不能分着吃的,要分离。”
杨梅只笑一笑。
她从不惧分离,有时候分离是为了更好的相聚。
今年春末,旧年的树坑,经过雨水肥沃的土地,她撒了一粒种子。
这粒种子平凡无奇,又与众不同。
它是要长成大树的。
☆、等风平浪静的女人
江水一瘸一拐地从医院离开。有路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他没在意。或许有好事的婆婆妈妈已经开始背着他窃窃私语,猜测他瘸了的那条腿是为什么瘸的。
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