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料感受到了彼此的温度。wanben.org在如此温热中,默了良久。
庄生的心里缠绕着经年的旧账遗恨,如深秋枯萎的藤蔓,在他少年时那些怨恨是茁壮成长的绿藤,而他遭受的日复一日的苦难,是永不停歇的肥料滋养着怨恨的藤蔓,直至他摆脱了艰辛与苦难,功成名就的今日才得以缓解,不过这么多年早已盘绕心底,根深蒂固。
“我为何要与她说清,起初,我是心怀恶意,有意令她情陷于我!”黑暗中,他的声音幽幽地入耳,像枕边轻喃,却叫得意差些毛骨悚然。她很有些激动,侧翻过身子,面朝他问:“她是你妹妹,你怎么会?”
“确切地说,她是我半个妹子,我们各自的亲娘嫁了同一个男人。”他轻轻诉说,语气仍旧不急不缓,压抑惯了的人,真的不会轻易激动。“襁褓之时,二娘给我喂了软骨散,唔,二娘便是语嫣的娘庄二夫人,她对那个男人谎称我得了不治之症。假如死在府里,会对她的胎儿不利。那时,她正怀着庄克,而那个狠心的男人不顾我娘亲苦苦跪求,逼令娘亲将我处理掉,他说他的后代不能有软骨头的劣质儿。我娘不忍心害死我,将我托付给了舅舅,可舅妈不大喜欢我,在我五岁时将我送给了采药为生的单身汉子。那时我那个年纪的童子早该满山奔跑了,可我只能走路,而且容易跌倒,那个汉子倒是个好人,将我装在竹篓内背着上山采药,不久却被毒蛇咬死了。五岁的我在山上过了三日,为了采野果子吃,我爬树摔下来差点死去,正巧被师姐捡到,不过我们师门有规定,不可收男徒,于是师姐将我打扮成女子,花衣裳我是穿惯了的…”
得意倒抽了口凉气,不成想曾经的他竟是这样苦命的孩子。
虽然他说的潦草几句,对自己所受之苦,也只是轻描淡写,不过一个软骨的孩子辗转被几手抚养,其中的尖酸她连想象也不能。跟他相比,自己何其幸运,虽然是个弃儿,不过有一个疼爱至深的老爹,还有宠溺之极的小爹。
人对自己生活的感受,往往不能从生活本身体会,而是通过与旁人的比较来评定。假如你身边是个幸运宠儿,你会感到自己不幸,一不小心会自卑自怜或嫉妒郁闷;而换做是个比你更不幸者,你会觉得自己很幸运,往往会升出些优越和庆幸来怜悯抚慰比你不幸的可怜人。然而,得意并不在此列,她无法因同情他的遭遇而姑息他犯下的罪责。
“你将所有的不幸归咎于庄二夫人,这是人之常情没什么错,可你凭什么迁怒到她的儿女。语嫣有对不起你吗?她有做错了甚么?”她几乎是坐起身,身子微微向他的方向倾着,这是个咄咄逼人的姿势,她冷冷一笑:“呵呵,假如她错了,也只是错在对你一往情深。”这时,她突然无比深刻地体会到了一句话————人能真正伤害到的,唯有爱你之人,也只有爱你的人,才会心甘情愿被你伤害。
庄生僵硬地躺着,在黑暗中没有人会发现他的眼角暗暗流下的泪水。
起先,他知晓得语嫣是二娘疼爱的女儿,因而才故意勾引。而得意对语嫣的相助,无意间更加顺应了他的这一计谋,让语嫣接二连三地投怀送抱,让他顺水推舟欲擒故众,令语嫣越陷越深。然而同她相处的时日一长,他逐渐发现语嫣是个难得的淳善的女子。
然而,有些事如覆水难收,就像说出口的话不能收回一样,他对她做出的刻意暧昧,只差最亲密的那一步而已。这种乱人之伦常的行为,对满怀恨意的他而而言并无太多的心里负担,可语嫣却是不同。
她是个典型的闺秀,从小深受贞洁烈女三纲五常教养熏陶,万一让她得知自己思慕的男子竟是同父异母的兄长,更与兄长有过肌肤之亲,虽差临门一脚,那也算是正儿八经的“**”。[kanshu.com]
刚烈如语嫣,怎肯苟活于世。
“为了怕她想不开,才没肯告知她真相。”他尝试着解释,像他这样受过伤害,深深将自己保护起来的人是极难向人敞开心扉,因此今夜他能够坚持向她诉说,确然是因语嫣的事苦闷到了极点,还有一点是他到死也不肯对任何人道破的隐痛。
他口里的那个老家伙,实际上是他爹的那个人的辞世其实一度令他苦痛难忍。他恨那个爹,恨他将那么幼小的自己抛弃,恨不能让他叫一声“爹爹”,他恨了这么多年,当得知那个人死时,却突然身体被抽空了一样虚脱。
原来,恨这个字翻过来看其实就是变相的爱。
这个爱而不得的委屈的孩子,终于在那一夜偷偷地恸哭,换了一身青衫,聊当丧服,远远地守着那个本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