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拿略含幸灾乐祸的凉薄眼神斜乜她。
她几欲落泪,告诉他:“我说不出话了。”当然,他听不到她的话,因为她也仅仅听闻到自己的嗓门里斡旋着一团沙哑咿呀之音。
在庄生看来,她的嘴在无声地一张一合。他淡淡笑道:“莫怕,你只是哑了。”
她欲哭无泪,指着嘴巴呜呜道:“说不了话,我会死的。”
他却摸着茶杯,无可无不可地淡道:“话太多的人,偶尔哑上一阵子挺好,让身旁的人清静清静,你眼下这样安静,我心情倒很不错。”
将自己的痛快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这种人,忒没有人品。当下得意只能咬紧双唇,怒目而视,以表达愤恨之情。不过,见她愤怒,庄生似乎心情更舒畅,展露嘉奖式的笑容,轻道:“你看,你很有天赋么,已经学会无声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了,我知道,你在恼火。”
呸,我对着你个冰块恼火什么?
“你看,你撇嘴了,一定是在轻蔑我。”
得意又气又无助,眼泪毫无征兆地涌出来了。
你知道一只鸟没了嘴的感觉吗?你不是鸟,你也没哑过,你一定不晓得,让爱说话的得意姑娘说不出话,简直是鸟吃不到虫子一样,真是要命。
庄生携着他独属的冰寒气息走至她跟前,隔着衣料轻轻握住她的皓腕,顿时,她的腕上似乎掠来一丝透过衣衫棉料而浸入的凉意。得意的心蓦然一悸,连带胳膊微微颤了颤,眼睛直直地黏到他那一张冰莲花开的脸,刹那的迷思中,胳膊被他抬起,然后几乎是温柔地,她的袖子被他借用,轻轻地拭掉从眼角滚落的泪珠。
他的声音似乎是从遥远的某处潺潺喃喃入耳:“还记得海棠花瓣酒吗?是否很好看?好看的东西往往带毒”是他给她喂了点药,想让她闭几日的嘴。最近他的心情不好,闲杂声音实在扰他清静。
他若不说明,得意的猪脑子变成鸡脑子尚不能怀疑到他头上来。他却堂而皇之,面不改色地告知她,是他喂她毒,只因不想听她声音。
得意迷离的双眸慢慢眯起,不可置信地摇头,缓缓,眼里漫上凄凉。
看着她这样的神情,庄生的心里蓦地一紧,心头莫名一慌,方才刻意放轻松的语调骤紧,道:“放心,过几日,等你不再想提起我跟萧尧的事时,我会给你喂解药。”
他是警告她,谁叫你动不动拿我和萧尧的断袖来说事!
从此得意闹脾气,将自己关在屋内不出去,还学了她老爹的光荣传统,她也绝食了。
庄生自是不会理会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她想饿死是不可能的。
语嫣则是心疼着急,来敲打她的门,好言相劝也不行,求她也不成,这丫头的驴脾气上来了,谁说都不成。
如此过了三日,得意撑不住,昏昏沉沉躺在床上,真以为自己要死了。不过她倔强地想,我就这样死了,会不会让他悔恨一生?哪怕一点点?不过即便让他悔上一辈子,与我有何好处?人死了,什么也不知道了,还是活着看他后悔比较好。
正胡思乱想时,忽然院子传来惊叫。
隐约似是在喊谁投井了。
得意第一个想到的是语嫣,不过一边向外奔去时,一边宽慰自己,对于庄生的断袖语嫣姐姐已经想开了,端的不能再寻死觅活的。
当得意奔到井边时,已经围了府里许多下人。庄生府中的下人有个特点,几乎清一色都是男子,照顾语嫣的那个丫鬟,还是语嫣入住庄府之后庄生命管家找来的。大家碍于性别,不好靠得很近,松散地围着看。从人群缝隙中能看到一个白衫人正蹲在地上施救投井的人,投井的人依稀穿的是一身艳丽的枣红衣裳。
得意的心蓦地一沉,投井的是个女子。这府中的女子稀少,除了自己,便是语嫣和她的丫鬟,可那丫鬟平日穿的不过是粗布素色衣裳,哪有如此华美的锦服?
想到此,她的人也冲到了围观的人群跟前,嘴里又发不出声,推搡之下才将身子挤了进来。
定睛一瞧,端正美丽的语嫣已经潦倒躺在地上,身上被庄生的青衣罩着,只露出脖颈以上,她的脸色苍白的一丝血色也无,往昔娇红的唇色已成了淡淡青紫,发型却保持了大概样貌,梳了飞云髻,有一支金钗歪斜在青丝中,正随着庄生挤压胸口的动作一颤一颤地抖动,晃得她的眼酸痛无比。
语嫣为何还是看不开呢?情爱一途,难道真会令人看破生死?从她的发髻可推断投井之前,她是好生打扮过的。当初坐在镜前,做最后一次的红妆,她是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