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身。
午后,庄二夫人回去照顾她家卧床的庄老爷,庄克陪母亲回府,留下庄克娘子及一双调皮鬼。庄克的娘子照顾小姑子尽心尽力,两个小鬼便落到了得意手上。当她哄他们入睡后回到新房时,庄生正坐在床上,已经换了睡服,素白的,映衬得那双眼黑澈而冷冽。
得意的心突地猛跳,看样子是在…等我?
她垂头默默地走到桌子旁,从食盘里胡乱抓了炸果子一口一口嚼吃,饿了一整日都有些发昏。
庄生‘嗤’地短而急促地笑了声:“还有心情吃,你可真是长了肠胃,缺了心肺啊。”
得意本来空空的胃里,因他这一句刻薄讥诮而堵了一口凉气,艰涩地将嘴里嚼了一半的食物咽下,再难继续吃。她放下手中的吃食,本已低垂的头更低了。是她莽撞,她自己都自责不已呢,他的责怪也就理所当然了。
“你别当闷葫芦,用你的伶牙俐齿来告诉我,你到底干了什么蠢事?!”
“可是语嫣姐姐是为你轻生的。”她倔强地抬眸直视他。
他正仰头缓缓地转动脖子,似乎漫不经心地问:“然后呢?”
“今日她若是被带回府中,她又被关在府中,此生就再难见你一面了。”
“为了让她见我一面,你随意决定她的生死——”最后的音拉的很长,他从床上慢悠悠下来。蜡油里插着的棉芯歪倒了,铜盘里便是一捧微弱的光,忽闪忽闪的光从侧面摇曳地打在男人的脸上,显得他的半边脸脸阴晴不定。当他走至她跟前,高大修长的身形似乎也将苟延残喘的光吸纳光了,得意只觉眼前是一片昏暗。她的下巴被轻轻地捏住,昏暗里她听到一句极轻柔几乎算是呓语般的声音,问:“你以为,你是甚么东西?”
得意轻轻咬牙,闭上眼睛。她习惯了这个家伙爱理不理的样子,却也不曾遭遇如此难堪轻蔑的语调。得意很委屈,她紧闭的眼缝里甚至一度潮湿而灼热,但她并不允许让眼泪流出来。她听见自己倔强地说:“假如她死了,我赔她一条命就是。”侥幸,她没死,我会不惜一切为她促成这桩姻缘。这不算是补偿。得意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甚么,这是件令她觉得有意义的事。
“像你这样的女人死一百次也换不来一个语嫣!”轻轻捏住她下巴的手骤然加了力度,语气也变得残酷:“那么,如今语嫣所受的伤筋断骨的痛苦你也能赔吗?”说着,掐住她下巴的手凶狠用力,将她甩向一旁,而她的一旁便是一把椅子,被她摔倒的来势带倒,牵连她一起绊倒,重重地撞在桌子上。
所幸,她撞的不是脑袋,可是左半身磕到硬邦邦的桌子上,右腿也被椅子腿卡住,掰扯着痛。不过她有什么好抱怨呢?跟语嫣姐姐从狂奔的马车上重重摔在地上相比,她这算什么伤什么痛。
果然,他毫不怜惜地将她从桌椅间提起,嘴里说着“便宜你了”,同时弯曲着无名指毫不留情地敲打她的脑门,得意被他敲得脑袋自往后闪,他边敲边训斥:“以后,不许自以为是!”
如教训一个毫不懂事的孩子,他毫不留情面地教训了她一顿,之后去安枕高卧了。得意孤单地站在原地良久良久,她环视自己的新房,崭新的红色啊,便是衣橱上贴着的双喜字还未来及撕下。这个时辰,别的新娘子应该是被捧在新郎的手心里呵护的吧,可她成了三次的亲,一次这样的待遇也没落到过。
灯芯忽闪地更厉害了,眼看要寂灭。莫名地,得意的心发慌,她不知道接下来何去何从。
“上来!”冷冷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她无声无息地爬上了床,不过没敢贴他睡觉,堪堪沿着床边躺下,浑身痛得厉害,眼角悄悄地淌着泪水,她很想家,很想老爹,很想…倔强地抹掉眼泪,她不愿意想念那个人的温暖,倘若没有他的劝说,她是不会踏入这个门的。
躺了一会儿睡不下,身上渐渐发冷,其实双人的被子他盖着很富余,她的一半空着,可她拒绝钻进去,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却越到后半夜越是寒冷,她不禁哆嗦。被窝对她诱.惑更深,可她厚不下脸皮也有,倔强赌气更有,宁可冻坏也不跟他一个被窝。
庄生其实一直也没睡。他独自睡惯,突然多了一个人便睡不下。他自然也知道她没盖被子,可他不管,该死的野丫头冻死了她,也不关他什么事。
他娶她,又不是为了暖被。
得意实在困极,昏昏眯了一觉。人在睡觉时,最易受寒受冻。得意开始咳嗽了。
庄生也将将合眼,她这一咳嗽又把他吵醒了。他恼怒地坐起来,恨恨地往侧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