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手中的巨大镰刀上挥出,擦着圣夏莉雅的裙边飞了过去,这一次,少女没有被击中,而这段命运被世界承认了。于是,撕裂的衣服重新修补、紊乱的数据恢复正常、就连青发少女苍白的脸庞,也在一瞬间变得红润起来,她的气息如此充沛,与一分钟前的她没什么区别。
但是真实的镰刃并不屈服于这段命运,依然固执地向着世界的边际飞去,所经之处,空间无声地湮灭,留下一道深邃、虚无、仿佛连通着宇宙诞生之前混沌的伤痕。这道伤痕贪婪地吞噬着路径上的一切:凝固的数据雨滴、翻涌的巨型云霾、甚至连命运巨蛇那坚韧无比、由丝线和锁链编织而成的庞大身躯的一部分……所有触及伤痕的事物,都瞬间化为最基础的虚无粒子,被那绝对的黑暗彻底同化、抹除,仿佛从未存在过。
可怖的伤痕甚至撕裂了世界尽头的壁垒,在无数0和1的字符中撕开了一道肉眼可见的缝隙,纯质化的黑暗魔力就像雨点般,透过缝隙尽情洒向地面的战场。那些原本被圣夏莉雅用数据化的方式暂时保护起来的人,但凡触碰到这些黑暗魔力,便如同触碰到了这个世界的真实一般,渐渐地脱离了数据状态,重新凝结出血肉的躯体,在布满鲜血和火焰的战场上,面面相觑。
无论是第十七军团的守军还是起义军的士兵,都难以理解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如他们很难用比蝼蚁还渺小的情感去揣测比风暴还伟大的意志一样,但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到了彼此的存在,注意到了彼此手中的武器,并且回想起了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彼此正在做着什么样的事情。
战斗。
唯有战斗!
刹那的断片还不足以抹灭仇恨的火焰,短暂的停战也不过是为了让情节能够在此接续罢了,无需言语上的激励,无需心理上的觉悟,双方几乎是受到了本能的指引,高举着武器冲向对方,野兽般的咆哮震耳欲聋,钢铁和火焰的交鸣声在一片废墟中重新点燃,而举目望去,这样的场景到处都是。
圣夏莉雅看着这一幕忽然感到悲伤,她的本意是制止这场战斗,因为事情发展到现在,战争的胜利或失败已不是由那些士兵所决定的了,而是由天上的两位少女王权。就算起义军消灭了第十七军团的抵抗力量,甚至攻占了总督府,但只要圣夏莉雅落败,他们的战果仍会在一瞬间化为乌有;同样的,就算第十七军团守住了苏亚雷城,甚至向起义军发起顽强的反扑,可一旦卡拉波斯落败,他们的抵抗就会像水滴妄图击穿石头一样,也许有可能吧,但是毫无意义。
当战争的走向不再由自己决定、当胜负与生死不再紧紧地联系在一起、甚至连命运都不再受到武器的掌控时,战斗还有什么意义呢?圣夏莉雅不愿看到更多无谓的牺牲了,当她接受了那个年轻人的信仰、决意踏上战场的时候,心中就想着,如果这场战争注定要出现下一个牺牲者,那么就在自己或者卡拉波斯之间选择吧,至于其他人,他们可以活着。
或者说,他们本就应该活着。
可不知是这样的想法过于高傲,忽略了凡人自身的意志;还是凡人本就无法用神的思维去理解,他们总是被感性压倒了理性,以至于明知道这样的战斗是无意义的,可当意识恢复清醒、手足恢复行动、战场上的风灌入鼻中,带来血的腥味与火焰的焦臭味时,他们仍会下意识地为眼前的人打上“敌人”的标签,然后像机械执行最刻板的指令般,得出一个最简单的结论:既然是敌人,那么就要战斗。
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这样呢?
圣夏莉雅不理解战争,是因为她还不够了解凡人;卡拉波斯同样不够了解凡人,但祂却可以理解战争。
“我们……不是神明。”黑暗女神手握巨镰,静谧伫立,空灵而遥远的声音如海潮般,时时回荡:“在凡人的眼中,我们是……风暴、地震、海啸、或者火山的喷发,一切自然的灾害,注定到来,也注定离去。纵然,风暴会战胜海啸,火山的喷发或可抵挡地震的伟力,可是,那样的对抗……对他们又有什么意义呢?天灾与天灾之间的战斗,赢了或者输了,终究与他们无关。而战斗,是为了打败可以打败的敌人;如果遇上无法打败的敌人,那就不属于战斗了,而是……命运。”
从祂的口中,吐出了一个让圣夏莉雅感到无比讽刺的词语,可是她冥冥中知道,这或许就是正确的答案。凡人将一切不可战胜的事物都归结于命运,并任由它摆布自己,但命运之下,才是他们拼尽全力想要战胜、为此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的敌人。
所以,才对神明之间的战斗不闻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