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过不少修士风采,更目睹过诸多法器、法宝之威能。这份眼界见识,远非寻常稚子可比。
那尊石像,分明透着股诡谲妖氛,绝非正道修士所用法器气象。
然下一瞬,母亲严厉的告诫之声,便如惊雷般在他脑中炸响:倘若告知父亲,父亲当真褫夺了母亲主母之尊,又当如何?
自己能否承袭侯位,无关紧要。然则,他绝不能累及母亲,令其失却立足之地!
李念安毕竟年仅十龄,能虑及此节,这份拳拳护母之心,已然远超同龄稚子。
然则,未待他思虑出个周全之策,窗外天色已然大亮。李念安兀自沉浸于纷乱思绪之中,忽闻“吱呀”轻响——房门竟被推开,母亲柳清雅领着杨嬷嬷,悄然步入房中。
昨日厉声斥责安儿之后,柳清雅心中便隐隐生出悔意,懊恼自己对亲子过于苛责。然转念一想,此亦不能尽归咎于己身,皆因那豺狼心性的李牧之!若非他昨日忽至,口出妄言,竟欲将那李毓记于自己名下承嗣,自己何至于此?
后闻安儿不思进取,仍旧耽于嬉游,她胸中积郁的怨怼,便如寻着了出口,尽数迁泄于安儿身上。细思之下,安儿从前,不也常是如此顽乐?
思及此,柳清雅今日天光未透便起身,亲至庖厨,素手调羹,为李念安熬煮了一碗鸡丝粥。犹记昔年在上京之时,安儿最是贪恋她亲手烹制的这碗鸡丝羹汤。今日以此奉上,权作一番赔礼心意。
见母亲端着一碗热气氤氲的鸡丝粥步入房中,李念安心头的阴霾,总算稍稍驱散了几分。
然则,目光触及碗中细缕分明的鸡丝,那尊石像的狰狞之影,便又不期然浮现眼前——彼时供奉石像,所用正是这等活鸡宰杀之物。
当日只觉寻常,未感半分血腥。
然自昨日目睹那乞丐惨状残骸,此刻口中咀嚼的鸡丝,竟似陡然带上了浓重的铁锈腥气,梗在喉间,令他久久难以下咽。
可抬眸撞见母亲那殷殷切切、满含关切的目光,李念安只得强压下翻涌上喉的阵阵呕意,屏息凝神,将那口鸡丝艰难吞咽入腹。